奚徹斷續說完這句,眼前黑了下去,他根本來不及聽褚炎說什麼,腦袋一歪就昏迷過去了。
褚炎抱著奚徹坐在那裡,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他知道奚徹中了毒,自己也不是不能救他,但是他作為神明,其實不應該過多幹涉人間因果。
他也不應該出手。
褚炎便坐在那裡沒動,任由奚徹靠在他肩頭——如果他命大能脫離險境,那是他的運勢;如果他不幸死在這裡,也是他命該如此。
大多數時候,其實不能用“仁慈”來形容神明,而應用“無情”來形容。他們公正公平,同時也袖手旁觀,除非真出了不得不插手的大事,一般情況,他們是不會管的。
阿撒卻是神明中的一個異類,他……不像他們這般無情。
褚炎正在出神,忽聽到靠在自己肩頭上的人低低說了一句什麼:“不要……”
褚炎微微眯了眯眼,隨後將耳朵湊過去,終於聽清了他說的話。
“我不喝……我不去問心泉……”
褚炎忽然心頭一緊,下意識抬手摟住身邊那人的肩膀。他低頭捧起奚徹的臉,問道:“你說什麼?”
奚徹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痛苦,眉頭緊皺,冷汗滿面,他的頸上開始凸顯出一些黑色的血管,看上去十分嚇人。
“我不喝……死都不喝……放開……”
褚炎摟著他的肩膀,無意識地收緊手指,漆黑冰冷的瞳孔中終於産生了震動,然後如同風暴一般,捲起驚濤駭浪。
他是誰?這個人到底是誰?!
或者是感覺到了疼痛,奚徹忽然痛苦地哼了一聲,側頭將臉埋在褚炎肩頭,他的聲音十分模糊:“褚炎救我……”
褚炎猛地睜大眼睛,他的手緊緊抓在奚徹肩膀上,幾乎將他的骨頭捏碎。
“阿撒……”
褚炎永遠忘不了那天的情景,自然也忘不了,他們之間曾經說過的話。
阿撒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在九幽之上幾乎沒有能治住他的人,老戰神寵他,根本不會管,其他的神……又有哪個是他的對手。
後來他正式接任戰神之位,年少英雄,鋒芒畢露,麾下信徒千萬,更是沒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了。
所以褚炎以為,阿撒永遠不會産生害怕的情緒。
直到有一天,阿撒被閬風閣的掌司用鎖鏈鎖住,要押他去問心泉。
褚炎從來沒見過阿撒臉上露出過那種恐懼的表情,他跪在地上,朝他們憤怒地喊:“送我去洗髓雷池!送我去誅仙臺!我不去問心泉!我不去……你們殺了我吧!!!”
褚炎不懂,問心泉根本不會傷害到神明,頂多問出他們心底的私慾,被灌一杯泉水……其實這都可以理解,神明如果修煉不到家,就會産生私慾,洗掉就好了,沒有人會嘲笑他,也並不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情。
反而是雷池和誅仙臺,會要了他的命。
見此情形,褚炎急忙追上去,阿撒一路掙紮著,還是被拖去了問心泉。一路上圍觀的神明很多,卻沒有一人阻攔。
褚炎看不過去,擋在掌司面前。
與他一同擋住掌司去路的還有一名身穿濃紫色長袍的神明。
是執法天神祝巫。
祝巫先他開口:“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押著戰神?”
兩個掌司相視一眼,道:“有人舉報,戰神近一百年間都沒有去問心泉反省過,我們必須強制執行。”
聽到這話,褚炎倒是鬆了口氣,不過是沒有自檢罷了,那便配合檢查一下,就算結果不好,也可以喝一杯泉水,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
祝巫顯然也與他想到了一處,點點頭,然後看向阿撒:“那你還不快去,還要別人綁你去,丟人。”
誰知阿撒聽聞此言,表情立刻變得十分緊張,他環視一週,發現眾神都在好奇地看著他們,阿撒便壓低聲音:“我……祝巫,你讓他們放了我,我會去的,我自己去。”
祝巫是執法天神,與掌司總算說得上話,所以他才會讓他求情。可是掌司又不是傻子,看出阿撒想耍花招,都沒給祝巫開口的機會,馬上便道:“不可,我們必須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