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生至此,今時今日,他只是很想念一個人,只願意住在他的小院裡,睡在他的房間裡,擁抱著自己的一生一世。
他其實……根本沒準備等回來誰。
他很清楚,自己誰也等不回來。
不論是銀環,還是桂花。
原來世上真的有無窮無盡的大海,與唯一一座孤島。
楚留香笑起來,眉眼溫柔如春風。那濕漉漉的雙手已滴落盡了水珠,陽光與秋風將他掌心手背的濕痕盡數帶走,只留下幹燥與溫暖。
他就用由帶著皂角香氣的手輕輕的颳了刮銀環的側臉與下顎,笑著哄著逗他道:“好姑娘,這世上啊多的是想同我睡覺的,你卻想要我的心肝。”
銀環沒有說一句話一個字來打斷對方,他只是一字一句聽著記著收藏著。
他捧著燙手的瓷碗,眼看著騰騰熱氣漸漸散盡。直到那略粗糙的幹燥的手劃過他的臉頰,他突然沒由來的一陣後悔,後悔沒有抬起頭,看一眼楚留香。
看一眼剛剛他用著什麼樣的眼神看著他,用著什麼樣的神情同他說話。
他匆匆地囫圇地塞了兩口微微涼的餛飩,嚥下口的時候就好像把所有仿徨不安與酸澀哀痛一同嚥了下去,也終於抬頭看向了楚留香。
他撞進那雙溫柔而煽情的眼睛裡。
“楚留香……”
“楚留香,你說錯了。想要你心肝的人也多得很。”
“即便有人願意用自己的心肝來換我的,也是不行的了,因為我已經只想同你交換了。他們都來遲了。只有你才恰恰好。”
世上再多風景秀麗清奇,也都來遲了。
他已用十年光陰證明,再沒有第二個銀環了。
他已用半生的時光摸索出了當年的那個答案,二十年前的他回答不出給不了的一生一世,在二十年後成了求之不得求而不得的遺憾事。
人在年少的時候總歸是預料不到未來的,所以難免遺憾一句早知如此。
但老天對他終歸還是厚道的。
他願意給他一場死而複生的奇跡,一個不會醒來破碎的美夢。
他心心念唸的夢裡人推開那扇久經閉合的大門,一步一步走回了他的眼前。
世間浪子自來多情也無情,難道真還有人以為自己是那個與眾不同的人能栓得住風拉得住浪,要一個浪子的一生一世一心一意麼。
當然是不能的,能停下風的只有風自己。浪子的腳步永遠只在他的心意裡,沒有人能夠強求逼迫。
只是剛剛好,他心甘情願選擇在孤島靠岸停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