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靈風笑了笑:“虧得你醫術這些年越發精進了。”
得吊著自己命呢,哪敢不用心鑽研。
沒兩日,師兄弟四個便離了島。
桃花島上越發安靜。
銀環做在門檻上望著渡口方向,像是小時候那樣抱著膝蓋託著臉,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黃藥師端著藥碗自另一頭廊下走過,見到銀環難得愣了許久。銀環歪了歪頭靠在門框上瞧著黃藥師停下腳步又瞧著他端著尚冒熱氣的藥碗步履匆匆。
他垂下眼,將粘在衣擺上的一片殘紅撿起來隨意的棄回潮濕的地面。
今日無雨無晴,不知海上是否風平浪靜。
聽到衣袍摩挲聲漸漸靠近的時候銀環的心也跟著漸漸沉了下來。
你看,你肯為我停下腳步,卻又最終選擇了另一個人。那麼我寧願你不來,這樣至少說明你並不準備來,而非我在你面前,你卻轉過了身。等到選擇了最重要的那個才將我從角落裡扒出來,在陪伴他人的間隙裡分我一兩分的在意。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訴我,我又輸了一次。
黃藥師撩開衣擺於銀環身邊坐下,沉著嗓音:“捨得出來了?”
銀環靠在門框上的腦袋扭了扭,淺淺笑了,卻不回答他,只喚了一聲:“師父。”
黃藥師睨他一眼:“不叫黃藥師了?”
不知為什麼,銀環沒忍住笑出了聲,舔了下幹澀的嘴唇,玩笑似的:“黃藥師?黃哥哥?”
黃藥師面色一下冷了下來,起身便走。
銀環朝著他的背影笑:“哎,不喜歡的話……藥師哥哥?”
黃藥師猛回過身來指了指他:“再胡鬧便滾來跪著。”
少年人正介於青澀與成熟之間,許是常年不曾見光,瞧來清瘦又蒼白,他吊兒郎當的笑著顯得有幾分浪蕩:“我不。”
他早晚被著討債來的崽子氣死!
銀環就看著自家師父氣黑了臉,怒氣沖沖的走了,他竟不覺憂心,反而有些高興。
那人明明氣得要死,卻偏偏拿他沒法子的模樣真是叫人高興。他許久沒那麼高興過了,單手捂著臉吭哧吭哧笑得停不下來,五髒跟著揪緊疼痛他也還是笑。
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卻也得瞧瞧我肯不肯任你來去自如。
師父,你將最好的東西在我人生的前十年裡都給了我,我得到的太多才在你將給我的東西收回後憤憤不平又念戀不捨。原諒我吧,我只是捨不得在你的生命一步步退後一步步消失,而後變成粘在袍角可以隨意拋棄的一片腐爛的花瓣。
他拍拍衣擺站起來,慢吞吞的伸了個懶腰。
一縷陽光艱難的從雲層後照落下來,又在片刻後重新為陰雲所掩蓋。
晚間的時候啞僕照舊送來飯食,銀環逗了逗在盅裡頭抱著毒草啃食的小蟲子合上蓋子。身後燭火亮起,銀環回頭才發現是黃藥師在點燈。
“洞裡這麼黑也不怕花眼。”黃藥師面上已瞧不出早間盛怒的模樣,自顧自從食盒裡取出飯菜擺到石桌上,還有一壺正溫熱的酒。
銀環走過來倒了一杯,是上好的桃花釀。
他彎了彎眉眼坐下來,黃藥師竟也坐到了他對面。
兩人對視一眼,銀環歪了歪腦袋:“別憋著了,我說吧,沒兩天就該後悔了。”他雙手捧住臉,指尖點在臉頰上,神情模樣無一不乖巧,說出的話卻句句往人心上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