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蘇夢枕還是回答了:“你於我……合該是你的。你要,是你的。你不要,也不會是別人。如此而已。”
“那雷純又算什麼呢?”
“……片刻幻夢。”
“我不是麼?”
“……你在與不在,我都不會醒。銀環……一輩子太長了,我不可能再來過,再走一次年幼至蒼老。我已然年長,不可能有誰再陪我長大一回。”
他沉默了半晌,“銀環,沒有人能真正重來過。真的重來了,也不是那些人了。既然醒不來,我可以不醒。得不到,我可以不求。我總不能……逼著你要我。但你有事,我總是要管的。”
蘇夢枕想,若是不能見,也可以,也不是非見不可。
藏一藏,在銀環看不見的地方,看一眼,也是可以的。
何必逼他,逼他去思索過往,逼他去吃苦呢。
說來,還是他,他待他總是不好的。
蘇夢枕直起身,門外有人牽了馬,夜色沉沉的壓下來,大堂幾盞窘迫的油燈只勉強將人影桌影混做一團,像是暗夜裡的鬼魅,又像是罅隙裡透出的那麼一點照不透的黑暗的光。
銀環抓住蘇夢枕的手:“哥哥……生辰很重要麼?”
蘇夢枕靜默下來,昏黃的燭影,逼仄緊迫的大堂,無孔不入的夜風,以及在寂靜中分明又細微的碳火燃燒聲。
“……重不重要……你願,日後每一年我都來。”
“那你呢。你想要什麼?”銀環聲音那麼低那麼輕,遊絲一般。
蘇夢枕沒有說話,他想了很久很久,覺得還是還是不能太貪心:“足矣。”
這樣就很好。
他放在心上的人活在他不知道的看不到的地方,這樣就好,多的都是貪婪。
他不否認自己的貪求,但日後合該收斂。
他從銀環身上已得到太多,他被滿足的每一分貪念都是從銀環身上貪來的。
他心滿意足,那誰來滿足銀環呢,誰來給予銀環所需要的一分溫度。
他想,所謂為他盡心也只是自己的貪欲。
你看,他的心上人在痛苦。
被銀環擁住的前一刻,蘇夢枕在審視自己的欲與貪。
而在被他擁抱的下一瞬,他再無欲求。
“哥哥,我將你捧得高高的,你不能將自己摔下來。我那麼努力才保護好的人,你不能……不能……哥哥……蘇夢枕,我們……我們再續一次,我們續續看,走了才能知道走不走得下去……你說是不是……”
銀環哽著喉嚨,斷斷續續的,他問他蘇夢枕,總得試試看才知道能不能走下去,是也不是。那麼不確定,抱著蘇夢枕的手卻沒有松開。
蘇夢枕彎下腰,回擁他的愛人:肯定的回答:“是。”
我們回不了頭,但好在還有前路可走。
那就一直往前走,一起往前走了才能知道,斷了的緣我們能否再續一次。
傷疤當然是傷疤,痛苦永遠痛苦過,過往重新開始了便算不得你我。
昨日不可追,但至少還有來日。我們未曾走的未曾知曉的來日,哪怕是罅隙遊絲般的希望,到底還擁有無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