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陽城外,茅草屋中,野草瘋長。
冷風襲來,那些比人還高的野草在風中不停地晃盪著。
整個屋內,都瀰漫著一股濃烈的刺鼻的藥草的味道。
咳咳——
靠在塌上的程雪寧又逼著自己喝下了一碗苦湯藥,然後看向守在床前的兩個兒子,忍不住笑了笑,“娘終究還是成為你們的拖累了。”
“娘,您別這麼說。”楊建抓著她的手,紅著眼眶,哽咽道。
“傻孩子,沒有人比娘更清楚自己的身體了,這些苦湯藥最多還能拖住娘幾天的命。”程雪寧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然後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建兒,你性子跳脫,遇事容易急躁。等以後娘不在了,你要多聽你大哥的話,記住了嗎?”
“娘!您別說這些話,孩兒聽著……心裡不舒服。”楊建看著她,眼淚不停地往下墜落。
“若是現在還不說,娘擔心以後會沒有機會了。”程雪寧笑了笑,然後又將目光落在了楊康的臉上,“你去找過她?”
“嗯。”楊康坦然的點了點頭,“我和弟弟年幼,那藥鋪的掌櫃不肯賒藥,我就去了一趟守備府。向她借了五十兩。”
“她借給你了?”
“嗯,借了。”楊康點了點頭,心中百感交集。
他自幼性格敏感,在他的心裡有一種知覺,侯飛能夠死的這麼痛快,也許他的娘也在其中出了力。
可是身為人子,他沒有資格去質問這個辛辛苦苦將他長大的女人。
“她還是和從前一樣,一樣的善良。”程雪寧低低的嘆息了一聲,語氣中是說不完的惆悵,“其實當初在雲水縣初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就覺得她是一個很好的人,簡單直白,善良護短。不像我們這些人,善於帶著面具去偽裝,到了最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自己的人生中扮演者怎樣的角色,咳咳……”
“您喝點水。”楊康立刻轉身倒了一杯水遞給了她。
“康兒,”程雪寧看著他,語重心長的說道,“等我死了,就將我火化了吧,然後將我葬在你爹的身旁。”
“……好!”這一刻的楊康,只覺得如鯁在喉。
“她是個心軟的人,等我死後,你帶著你弟弟去守備府吧,無論如何都要留在府中。”
“娘……”
“聽話!”
對上她那樣飽含期待的眼神,楊康終究沒忍住,輕輕地點了點頭。
黃昏時分,程雪寧掀開了蓋在身上的薄被,走到了那張已經殘破的桌子旁邊。
她端坐在書桌前,提筆,寫了一封信。
然後放下了筆,將擱在桌子上的那張銅鏡拿在了手心之中。
她描了描眉,又點了些胭脂,感覺整個人的氣色好了許多。
楊康將湯藥熬好端進來的時候,瞧見的便是這樣的一幅場面。
“娘?”楊康詫異不已,眼底閃爍著驚喜的光芒,“您是不是已經痊癒了?”
程雪寧朝著他,嫣然一笑。
然後吐出了一口鮮血,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最後,撒手人寰。
三日後,守備府。
唐歡喜看著換了一身盔甲的小慕笙,眼底多了幾分慈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