媯越州從椅子上站起,這時季康樂已搶在她前面開口道:“主教為什麼要見這個異教徒??大祭司,我們應該保持警惕,就算不對她實施火刑……”
“小祭司,”大祭司將平靜的目光投在她身上,以寬和但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靜氣平心、嚴謹求真才是修者之道,希望您能時刻謹記。”
季康樂頓了一下,就應聲稱是。不過媯越州從她低頭時隱隱抖動的嘴角肌肉來判斷,她肯定是在心裡罵人。
“那就走吧,”媯越州上前一步,“我也很想見見你們這裡的領頭人。”
大祭司將目光停在了她的身上,眼神中是在審視,但她很快收起了神情,微微頷首便側身將媯越州帶了出去。
走出屋子,庭院中與之前媯越州剛進來時有了些相差。原本安靜空曠的地方不知何時聚集起了一群白袍人,正在對月吟唱著頌歌或禱文——那聲音和之前媯越州在外隱約聽到的聲音一致——內容也照舊聽不懂。除了吟唱的人,周圍包括走廊上還停駐著不少人,紛紛迎著歌聲閉目祈禱。廊上昏黃的燈光打下,間或有人影從別的房間中走出,手上捧著一沓剛彩繪完成的宣傳紙。此外,還有肅容守在院牆之下的白袍人,正以警惕中摻雜著不少好奇的目光向媯越州望來。
媯越州收回視線,心中懷疑以季康樂的大嗓門,她們之間的對話會不會被外面聽到。畢竟外面的一切看起來是井然祥和的。
“您注意腳下,我們即將上樓梯。”大祭司的聲音響起。
媯越州側眸打量了她一眼,和季康安裝出來的樣子不同,這位大祭司的神情中是發自內心的平和與緘默,臉部的輪廓瘦削而堅毅,分外直觀地顯示出了身上這件修士白袍的說服力。在大祭司這裡,旁人在第一眼看見她時或許不會注意到她眼部的淡紅,而會被她垂眸時眉宇間的寧謐所吸引。
她也是個喪屍人。
媯越州能察覺到大祭司對於自己在審視態度後的警惕,卻又十分意外地沒有發現敵意。這種感受在她見到這教裡的“主教”後就更明顯了。
“……見到您我很榮幸,”那位笑容可掬的中年女士這樣向她介紹自己,“您可以喊我‘梅’,這就是我的名字。”
名叫“梅”的主教體格高大,看上去四十歲上下,一張方圓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彷彿正在招呼許久未見的老友。
媯越州頓了一下,有些好奇,便同樣笑了笑說:“你好。”
大祭司已經悄悄退了出去,門被關上,室內只剩下了她們兩個人。
“……您姓媯?我記得這是上古八大姓氏之一,”梅在課桌前落了座,並且給媯越州倒了杯水,她再度用仔細但毫無攻擊性的目光打量著媯越州,嘴中嘆道,“見到您,我確實驚喜。”
“為什麼?”媯越州順其自然也在她對面坐下,問道,“因為我們是同類人嗎?我必須事先說明,我沒喝過你們的神水。”
梅說:“教內發放的神水都有定數,我當然知道您從來都不是我教的成員。所以在沒見到您之前,我很好奇。”
“好奇異教徒沒喝神水,也能跟你們差不多?”媯越州問。
“您是個聰明的人,”梅笑了下,卻搖頭說,“不過您似乎小瞧了自己。您與我們這類仍需修行剋制之人不同,我猜測您是‘恆常者’。”
媯越州沒有作聲,聽著她繼續說了下去。
“大主教是神水的挖掘者,也是淨世教的創始人。她說過,現在的人都是殘缺的孤兒,大都被後世的濁氣汙染,難以承受神水的奇效,才會出現明顯的副作用——就比如您所看到的,我們眼珠中難褪的血紅色。這是現代人遺忘褻瀆史前古神的後果。可或許還有萬萬分之一的可能,有人能受到神水的認可,她能完全發揮神水的效果而不受任何副作用的影響,這樣的恆常者,才是能指引我們重現史前文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