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繁繪低下頭,牙齒近乎要將嘴唇咬破。這時門內卻又傳來了另一道聲音,是秦襄儀的聲音:
“是木繁繪嗎?是我讓她來的,我希望她能出現在我的面前。”
顧聞先眉頭緊鎖,回頭望了一眼,轉而又將打量的視線放在木繁繪身上。他冷著面容離開了。
木繁繪僵在原地,直至耳邊聽到那輪椅骨碌碌滾動的聲音遠去消失,她才悄悄吐出一口氣,伸腿邁進了門去。
她先瞧了一眼秦襄儀,她的模樣和昨天沒什麼不同,面前的桌上還擺著沒怎麼動過的精緻早點。另一邊顧聞先坐的地方已經被收拾過了,桌前很是幹淨。
木繁繪慢吞吞地移動過去,坐下了。
“想吃東西嗎?”秦襄儀看著自己面前的那些早點,想把沒動過直接分給她。
“……他不會同意的,”木繁繪開口卻是這樣一句,“他根本做不到,當初小老四讓人帶走他就一句話都說不上。而且,你說的‘龜’什麼,是那天打殘了他、接走你的人?”
她說完便謹慎地望著秦襄儀。秦襄儀的臉上還有些驚訝,在她提到姓‘龜’的人時,她的神情才微微一動。她的面上雖然瘦削,可還能從五官輪廓裡窺見從前的柔美,神情卻始終難掩堅硬與冰冷,抬眸時就像從風雪中露出的一塊岩石。此時聽到木繁繪的後半句話,面容中卻極快地略過了幾分柔和,就像風雪一下化在了陽光中似的。秦襄儀提了下嘴角,輕聲說:“媯越州,是她。”
木繁繪看出來了她的心情,便湊近了一些繼續提醒道:“他很恨這個人,就算能救,他也絕對不會救的。你要小心,他大概會騙你。”
秦襄儀望著她,卻是不以為意的態度,她同樣低聲說:“沒關系,我不是同樣在騙他麼?你呢?”
木繁繪愣了一下,她帶著些懷疑思索了一番,隨後坐正身體,沒說話先從桌上捏起個包子吃了起來。秦襄儀將自己沒動過的豆漿推到她的面前。
“我也能騙他,”木繁繪喝了口豆漿,望著桌面的食物,慢吞吞地說,“這是他欠我的。我知道他臥室有一個保險箱,裡面不知道究竟放了什麼;另一部分錢存到了銀行,他起不來之後,讓我拿著摺子去提過生活費,但摺子他收回去了,我瞧著裡面的錢也不算太多,為了長久打算我還裁了府裡的花銷;庫房裡也有些好東西,鑰匙也在他那裡。
“你想怎麼做?”木繁繪最後問。
秦襄儀臉上露出一個微笑,說:“我們合作,你熟悉他的起居,先找到摺子和鑰匙,我從他嘴裡問出那密碼箱的密碼,之後再將這些東西一點點搬走。”
“你還有人?”木繁繪抬頭環顧一圈,再次確認廳裡的下人都圍著顧聞先伺候去了,才繼續說,“我要翻他的東西,你可得替我看住了人!說起來顧聞先昨天還有客人……他是不是會忙起來?不管怎麼樣,你可都要盯準了。”
“有人,”秦襄儀先回答了她前一個問題,“我也知道他有客人,不過他也在防備我,昨天並不叫我參與,但要在他忙完後暫時拖住他,我是可以的。”
木繁繪吃好了,問:“他現在去做什麼了?”
“我去找他,”秦襄儀說,“你跟我一起。”
“不用帶禮物吧?”何衷我說,”才剛去過不久,今天去也是為了正事,你收拾什麼呢?”
賀良徵剛將一疊《華英報》的剪報妥帖放進了公文包中,聞言沒忍住回頭瞅她一眼,嘴裡道:“你既然知道是正事,那難道不該拿些正事要用的東西?咱們要問越州是不是共和黨,不得有些證據嗎?”
何衷我望了那公文包一眼,問:“所以你就先問夏臨昕把剪報借了過來?我個人認為這是沒必要的,前天晚上咱們去的時候姚阿姨就很坦誠,直接問就行了。”
賀良徵搖搖頭說:“上回咱們問的是越州的情況,姚阿姨自然沒有什麼不能說的。這回可涉及隱秘,況且,假如越州她真是共和黨,我還有別的事要問。”
何衷我已經開啟了門,二人便趁著啟明女校午休的時間向外趕。她一邊走一邊問道:“你想問孫穎——那個她手底下的督查使來問咱們報社之前刊物的事?要我說既然是她的意思,也沒什麼不能給的。那晚劉鳳妮跑到咱們學校我出去接,就是孫穎和她一起來的。”
“不。但有關這件事,我疑心的是,越州知不知道咱們這個報社——校內由夏臨昕主辦的時候——內容也是涉及‘共和’的,”賀良徵說,“她讓孫穎來要之前的報紙,又是什麼意思?”
何衷我思索了片刻,道:“你忘了上次去她家吃魚,你還就共和黨這件事和她說過不少呢,其中不就提到了學生報社?她肯定知道啊。”
賀良徵腳步一頓,拍了腦袋說:“是!是我跟她說過的!我那時是想著試探試探呢!不就全讓她知道了麼!確定了,她保準是!”
何衷我見平常穩如泰山的她這時候忿忿跳腳,沒忍住樂了。她咳了一聲,又正色問:“那假如‘她真是共和黨,’你還有什麼事要問?”
賀良徵瞟她一眼,低聲嘆道:“我問她,共和黨要不要進京啊。方才我叫夏臨昕來,你覺得我們為什麼談了那麼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