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姨甚麼性子,還能費力做這樣的把戲麼?”姜問搖頭道,“更何況除了她更有旁人。好些個妹女習武進益飛快,吐息歸納之時便無師自通一般曉得了輕功行禦之道,還有人,竟是在夢裡躍到了屋頂之上觀月呢……”
“不、啊?”宋長安一下便從樹上跳了下來,急吼吼便向練功之處跑去,口中還道,“我這便去瞧瞧!問姊,你莫要騙我才是……”
姜問凝望著她的背影,不免莞爾。她轉過頭,意外瞧見那樹上有幾道經年刀痕,或許是出自某種玄妙預感,姜問猶豫了一番,遂將手置於其上。令人驚奇的是,那樹上的瘢痕竟緩緩脫落舊皮、逐漸癒合了。
她心中驚喜,緊接著卻是嘆息,口中喃喃自語道:“若能早些……不,不能早些……”
千裡之外,素非煙正剛剛結束對於素是然的拷打,終於讓這位半死不活被關押許久的孝子將素家莊繼承人該知曉的一切都吐露了個幹淨。之後,她親眼瞧著他斷了氣,才從素家莊地道中走出。此時,便有候在地道外的妹女上前稟告,原來是沈姵寧與楚人修到了。
幾人同為希女門堂主,如今正是該碰面商議之時。她一踏進大廳,迎面便傳來楚人修不冷不熱的聲音。
“素堂主好耐性,還能同人周旋這許久。當日膽敢犯我鑄劍山莊者,早叫我給殺了個幹淨,到底還是比不上素堂主心思縝密啊。”
因最初打交道時的誤會,二人到了現在亦是不太相和。楚人修這話是在暗中譏諷當日素非煙功虧一簣“被蛇咬”,如今方是“十年怕井繩”了。素非煙聞言微微一笑,自然亦深知她的短處,便反唇相譏道:“楚堂主雷厲風行,行事頗得門主之風——若能將這些個死人掛在城上,一起做個伴豈不更好?”
——上一個被掛的人,大家誰不心知肚明?
楚人修不動聲色,繼續道:“素堂主遠見卓識,當日便該請得閣下前去指點才是!唉,誰知素莊主竟是家裡受了傷,若不是門主趕到……嘶,素堂主如今可都恢複大好了罷?”
素非煙道:“多謝楚堂主掛懷,有門主施以援手,哪裡還算得了甚麼大事呢?啊,不日前門主還特遣人送來了幾壇姜神醫所釀美酒,兩位既然來了,不如便在我這裡共飲一番?”
素非煙這話自然是在暗表她多受楚頤壽信重。她辦事妥帖又心思玲瓏,與身世緣故複雜又說話不甚中聽的楚人修相比,在楚頤壽面前是更得青眼。楚人修聽得出來,瞥她一眼,卻笑道:“姜神醫所釀美酒當然是佳茗。若說暢飲,恐怕再如何也比不過當日我同州姊在屋上對酌之時……”
素非煙神情一頓,自然想到了當日邀請媯越州飲酒之事,便柔聲糾正道:“楚堂主恐怕記錯了,我州妹可是滴酒不沾啊。”
楚人修驚道:“竟是如此?那當日……唉,我們醉得太厲害了。”
素非煙面露微笑,張口道:“哦呵呵。”
楚人修同樣笑道:“啊哈哈。”
二人這邊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另一項沈姵寧卻是神情格外波瀾不驚。倒不是她從容自在,而是她正在走神。
這段時日以來,她除了為媯越州懸心,便是在思索之前與留州交流過的訊息——只覺十分緊要。如今在這廳上亦是思來想去,似乎終於捉到了關竅之處,便一下自座椅之中跳了起來。
“——是明坤神劍!”
素非煙與楚人修不防便被大大嚇了一跳,忙轉頭去看。只見那做了許久悶葫蘆的沈姵寧此時神情激動、正滔滔不絕。
“——近來身有奇異的妹女皆是受其神力的緣故,而且州姊從前是說過‘明坤是為天下女子立命’,那麼出現的這些絕非個例,不僅在我袞州,春喜代人修帶來的訊息裡留州也有不少人數……可見這正是我天下女子之大勢!咱們絕不可失此良機……”
其餘二人自然也漸漸將這話聽入了耳中。素非煙沉默一會兒,率先開口輕聲道:“沈堂主所言甚是。若能令天下女子共掌神力,那該是何等盛景?”
楚人修道:“說得輕巧,如今已是天下人俱向武之時,還要如何行動,你莫非還有訣竅?”
素非煙兀自將眼神在廳前一轉,便慢悠悠落到了自己手上。她輕輕吸了口氣,再出聲時語調卻分外輕快。
“‘男子豈能和女子相提並論’?”她慢悠悠地笑道,“她的本事……留下的東西,難道便無有玄機?興許,便等著是再見之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