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這一想法終究沒有實現。不過片刻,另一種如潮水般霎時自腳底翻湧滅頂的情緒卻已甚囂塵上。在那時,楚柞已無法再前進半分,而在下一瞬間,方才被極力拉長的距離則被迅速縮短。他感到自己肩上一涼,猛然間已口堵鼻淤、肢體僵麻。
“嘭!!!”
一股大力猛然將他向後摔去,只聽得“咔咔”骨裂之聲接連不斷。塵灰飛揚之際,楚柞便如同一隻死狗伏在地上,口中止不住吐出血來。
他還是回到了想拼命逃開的谷邊不遠處,他的周圍還有不少伏地的鑄劍山莊弟子。有腳步踢開那些擋路障礙走近,隨後便放在了他的右手之上。
“啊——”
楚柞霎時疼得軀體張挺、滿頭冷汗,他尚來不及說出甚麼話,眨眼間他的四肢已被統統打斷,骨肉連筋,痛不欲生。
“賤人,想不到我還活著罷?”
這陰惻惻的聲音傳來,倒令頭暈眼花的楚柞恢複了幾分神智。他勉力大睜眼睛,便瞧見了正站在他身前居高臨下的楚頤壽。縱然衣衫襤褸、軀體殘廢、形容破敗,她似乎還是同多年前別無二致。你只要瞧她一眼,便絕不會認錯。
在她身後,還有同樣神色晦暗的媯越州、楚人修。後者正牢牢將何懷秀抱在懷裡,雙目赤紅向此處望來。
“哈、哈哈……”絕境已至,楚柞反倒含糊不清地笑了起來,他對楚頤壽道,“楚頤壽,你不過僥幸……難道、難道你以為只有我來殺你——啊!!!”
楚頤壽將左腳踩在他的手臂之上,這裡倒是還未斷過的,被碰一下便痛不堪言。
“如果你是說那甚麼鬼醫,”楚頤壽道,“卻也不急。待我將你剮個幹淨喂完狗,自然要將他那死人掘墳鞭屍,昭告天下!”
媯越州聞此眉間一動,卻沒有開口。
“不!啊!!不是——”楚柞卻掙紮著大喊道,“你以為……你以為只有我害你、鬼醫害你……人、人來害你……哈、哈哈!卻不知乃是天不容你!
“你楚頤壽一向自以為是習武曠世奇才,可為甚麼能給我這一向被你瞧不上眼的人害了去?你死之後又有多少人肯哀切追念——就連你爹,哈哈,我師父,他縱然心有懷疑,可還是將鑄劍山莊傳給了我!你的存在不過幾年便被這江湖齊齊忘卻、再無人提——有誰當真向叫你活著、期盼你功成名就了麼?沒有、沒有!哈哈哈哈哈……”
楚頤壽聞言,神思一滯,腳下的力道便一時輕了不少。
楚柞得以喘息,更猖狂道:“楚頤壽,是天不容你!我方是替天行道!你等女流之輩,卻將我大好男兒的稟賦機緣搶佔了去!又不肯成相夫教子、安分守己……如此悖逆,豈容於天?!我來殺你,那才是順勢而為……你……啊!!!”
“厚顏無恥、顛倒黑白,當真叫人開了眼界。”不知何時已走上前來的媯越州收回腳,面無表情凝視著他猙獰的面容,說話時卻是輕聲慢氣的諄諄善誘,“她的稟賦是天給的,她的機緣更是天給的,天道何其偏愛,以至於你、你們費盡心機、齊心合力也不能將她除去。偏她註定功成名就、光芒萬丈,而你會死,你們會死。
“真正不容於天的,究竟是誰?”
楚頤壽回過神來,哈哈大笑,對媯越州道:“丫頭,你說的不錯,卻也不對!”
媯越州便道:“哦?”
楚頤壽腳下再度用力,大聲道:“照我來說,卻管她勞什子天意——它若順我,萬事大吉;它若不順,又何妨逆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