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懷秀低眸,嘆了口氣,方道:“媯……越州,我本無意……我早已言明——決不能放任有人在鑄劍山莊無故行兇殺人。”
媯越州嗤笑一聲,道:“無故?你怎麼不問問你身後護著的那個東西,在你丈夫助力下做了多少合該千刀萬剮之事?”
何懷秀全身一震,不免聯想到方才女兒的詢問,她握著靈蛇槍的手緊了又緊,卻道:“不會!我夫君俠肝義膽、惜老憐貧,正為此才救助了素少俠,又豈會暗地害人性命?也正因此,咱們正邪不兩立……”
媯越州盯著她道:“好,好!好個楚夫人!是我想岔了,甚麼‘名動江湖’‘一代英雌’,原來能將孩子以女代男養個十幾年,卻終究還是為了男人的‘傳宗接代’!”
她輕輕地吐出一口氣,視線便化落在了那震顫的靈蛇槍之上。
“你要攔我,”媯越州道,“那盡管試試。”
“——媽!!!”
楚人修見母親竟當真與媯越州對上,簡直肝膽俱摧,可偏偏無能為力。見母親在媯越州的攻勢之下竟能同素是然合力擋住,一時不致落敗,則又令她頗為驚詫。她看得膽戰心驚,一時便沒能注意身後再度傳來的腳步聲。
“修兒!你還在此處作甚!”
這聲音是楚柞,他身後尚跟著手持兵刃的一批弟子,想來是不能放心便帶人前來檢視。見兒子不作答,他也擰眉向不遠處望了一眼,道:“夫人這是怎的——唉!我分明交代好了她!”
楚人修分神聽到了這一句,忙問:“爹你交代甚麼?”
楚柞卻不再回答,他見三人已經戰至谷邊,媯越州已然佔據優勢,何懷秀左支右絀已被壓得無從還手,素是然想趁機溜走亦被打得吐血連連。連他自己如今仍肺腑隱隱作痛。
然而,如今這事恐怕還非他做不可。
媯越州左手捉住後退不得的靈蛇槍,右手不知何時已拈來那老叔被震下的一片枯葉,旋即葉發槍隨,直奔那本欲遁走的素是然而去。
何懷秀便也眼睜睜瞧著自己持槍向素是然胸口刺去,她急中生智忙以另一隻手將那槍杆上擊,縱然只是歪斜些許,卻也給了對面生機。
素是然有生生不息天魔功護體,可他舊傷還未完全癒合,面對任何來招都難免謹而慎之,不敢如當初一般全力相博,也正因此才愈發落了下風。須知媯越州雖然武功高強,可一半內力被封去,素是然縱然負傷可卻能執行充沛內力,這股內力在這段時間的通行調養之下已與他的身軀愈發切合——遠非當日在素家莊時可比。若他敢使出全力,又有何懷秀在旁相助,逃出生天是大有可能。
眼下葉至槍來,在求生慾望之下他終於爆發潛能,本來跌落在地的他驟然以掌斜擊地面,自原地跳開之時險而又險避開了雙重殺機,在空中留下了幾縷被葉片割落的發絲。
媯越州冷眼瞧著他堪堪停在谷邊,霎時間便已雷霆一掌拍去。素是然再度驚險避過,媯越州則不知為何,卻向那谷中望了一眼。何懷秀再度上前。媯越州以一敵二,餘光裡卻瞟見楚柞悄悄由幾名弟子隨行來到了近前。
她劈開何懷秀與素是然的一記連招,轉而直向楚柞而去。那些弟子興許也起到了些許阻攔作用但顯然不多,因為在楚柞一臉凜然拍向那樹一側之時,媯越州的掌風已經逼近了他的面上。
楚人修雙眸大睜,連聲喊道:“媯大俠!媯大俠且慢!!爹!!!”
正在此時,一閃寒光卻倏地越過她而去,直向媯越州揮出的那一掌而來。這一劍一氣呵成、銳不可當,果真進步頗大。媯越州收掌後退,還未將不辨喜怒的視線落到實處,卻突然聽得“咻”“咻”“咻”一陣異響。
原來楚柞已趁機將手按在樹上,這樹幹霎時間“脫皮換骨”,在被踢出的凹洞上方,竟露出樹下一片密集的箭陣來,閃著森森寒光。這箭陣再催動的當刻便斜發出兩側利箭,率先隔斷去路,隨後才是正中的大片萬箭齊發!媯越州在那箭陣所逼之下,閃身後退,雙腳已踩在谷崖邊緣——
她一腳先後踢向那兩側密集襲來的箭陣,幾個後退便借勢在高高向空中躍起,避開那中央的利箭寒芒。緊接著便如燕子一般落在那中央箭陣之上,飛渡向前。那廂楚柞卻也眼疾手快,一下又將那箭陣關閉,那如利箭織就的“渡橋”猛然坍塌斷裂。媯越州腳踩的最後一截箭羽失重墜下,它的位置離樹邊卻也有好一段距離。一切發生不過在瞬息之間,驚險之餘,旁觀者難免心驚肉跳。媯越州最後一渡,身影已在旁人的眼中越來越分明,卻在空中陡如飛鷹折翼,還未到岸便直直墜入了那深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