媯越州便收回手,大大嘆了一口氣,才以同往常一般隨意的口吻道:“如今我想說的,大都不能出口啦,便偏偏要問你一句——”
沈佩寧便聽她繼續道:“小寧,難道你一輩子只做旁人的女兒或妻室麼?”
彼時她是不懂的,如今回想才似乎恍然。沈佩寧不禁開始追問自己:為甚麼我學好了那一切卻還是遭人輕賤?還是我學的那些便只能低人一等?亦或者……亦或者那隻因為我做女兒、或者妻妾……
思緒戛然而止。
“我也可以不做你的侍妾,”沈佩寧似乎是思考了許久,才一字一句緩聲開口,“亦不受你的欺辱。”
李堯風聞言只覺她愈發任性,見沈佩寧轉身欲走便伸手去攔,喝道:“你哪裡也不準去!”
不料沈佩寧驟然拔劍,寒光之下竟險些將他手臂劃傷。李堯風面色大變,便也不再出聲,揮手便是一掌向她肩部拍去。沈佩寧匆忙擰身避開,又使一招長虹劍式刺他手腕。兩人勉強過了幾招,然而李堯風卻是要比那自大狂妄如趙靖汝之輩高明許多,瞧見沈佩寧一個劍招空隙裡便揮掌拍出,沈佩寧心中大駭便再度回劍格擋,卻還是被強力擊退至牆邊。
她不甘心就此認輸,便向牆體一拍想借力向前。誰知那院牆瞧著高聳卻已十分破敗,受力之下只激起大片塵土還有崩裂倒塌之相。沈佩寧躲避不及,陡然間腳下土地竟落出一個空口,她猝不及防便向下墜去。
“琴兒!”
李堯風驚見異變,反應過來時早已太遲,那斷塊碎磚眨眼間便將原本沈佩寧所在覆蓋,留下了一個鼓起的土堆。李堯風望著這土堆面色凝重,一時也無甚動作。
正在此時,不遠處零零散散竟尋來了幾個小廝,見了李堯風在此便忙轉憂為喜道:“李閣主原來在這裡!可叫咱們好找!莊主說有要事急與諸位大俠相商,還請李閣主快往榮安堂去罷。”
李堯風應下,面上十分不動聲色。他心知此番必定是為了沈佩寧在擂臺比武之事,恐怕是叫人懷疑了她與那妖女有所關聯。他正是為此憂心才特地叫沈佩寧來詢問清楚,一是要提前做好暗中謀算,二也是為了想法子護她安全,卻不料她十足任性妄為!到時倘若辜段幾人問起,他又該怎麼說才是合理?
心下計量間,腳步也未作停留,不多時便已到了榮安堂。素明舟、辜段、趙歸吟等人俱在,就連方才同他照面的鑄劍山莊楚人修也已到了,見他望來,尚露出一個和氣的笑容。李堯風心中一寬,便欲開口解釋方才變故,卻聽得旁邊已有人等不及問道:“聽聞李閣主已將那使長虹劍的小子帶了去?”
出聲者正是靈霄派幾人中的於輝,見李堯風一時沉默,又追問道:“李閣主將他帶去了哪裡?他是否吐露了媯……那人的訊息?”
李堯風便知楚人修早已將沖突之事告知眾人,不動聲色解釋道:“那是我家中一個晚輩,竟不知與那妖女有何相幹?她性情乖僻異常,又有怪病,方才實在怕她突然發作無禮於楚兄這才貿然出手,這裡李某要向楚兄賠個不是了。”
楚人修聞言只笑道:“李閣主無需如此,只是在下對於那少年劍客身份十分存疑,不知如今李閣主能否當著大家的面解釋一番?”
李堯風心中發沉,卻不得不坦然道:“楚兄但問無妨。”
楚人修道:“那劍客彷彿說他並不姓李。”
李堯風道:“她身有怪病又同家中鬧翻,這乃一時氣話,當不得真。”
楚人修道:“好。那麼他自稱從撿到的劍譜學會了長虹劍,劍譜名‘夕女’或‘玄光’,這‘夕’‘光’二字豈不正暗指‘長虹’之意?那‘玄’‘女’二字則更難不令人心驚——誰人不知那妖女喜著玄衣?”
李堯風卻笑道:“楚少莊主難道是已被那妖女嚇破了膽去?如此牽強附會,豈不是捕風捉影?”
楚人修亦笑道:“李閣主若要強辯,那下一點則必定要好生解釋才服眾人。那劍客所佩之劍,難道不是出自那妖女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