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沒見過長夏的雪,長夏最早十月底會下雪,最晚……有可能十一月中旬麼?我也忘記了,經常是瀧子和康濟提醒我要加衣服,在認識他倆之前,爺爺奶奶總是會忘記和我說,往年都是發現下雪了,才又折回去重新加衣服,等再出門坐公交,我就會遲到。”
“你也肯定沒聽過長夏的老師怎樣罵人,雖然很兇,但是口音很有趣,每次我遲到被抓到教室外站著被罵,沒有在江浦那樣覺得難堪。”
席留瓔把腦袋靠在手臂上,一邊落淚,一邊聽姐姐講自己從十歲到十七歲在長夏市的生活和經歷,講自己每次與她影片時酸澀的心情、又愛又恨的矛盾情緒,講她是在高二那年産生了自殺的想法。
薄毯緊緊攥在手心。
姐姐說,自己第一次尋死,是鬱耀清撞見了,他拉住了她的手,因此他手臂脫臼,落下了永久病根。
說,第二次遇見他是在一個雨天,有人撞倒了她,是鬱耀清幫她把東西撿起來,送給她一把傘。
說,她為了鬱耀清報名卓靈藝術節,她的舞蹈成功引起了鬱耀清的注意。
她說,鬱耀清那天誇她美,帶她偷偷溜出學校吃夜宵,兩人徹夜長談。
她說,她在藝術節過後好久都沒有見到他,卻總是和鬱耀清的哥哥碰面,他哥哥看向她的眼神好兇,她不喜歡他的哥哥。
她說,因為認識鬱耀清結識了一個女生,叫做沈一狄,是卓靈學生會的主席,也是鬱耀清的發小,是她來長夏以後第一個同性朋友。
她說,她們倆很快就形影不離,沈一狄帶來了很多她原先的朋友與她認識,她第一次感受到女生之間友誼的美好。
她說,茅以瀧喜歡上了一個男生,偷偷告訴了她,問她會不會覺得他是個怪類。
她說,茅以瀧在男廁門口給暗戀男生表白的場景被走錯的沈一狄撞見,之後茅以瀧被舉報進女廁騷擾女生,被騷擾物件是沈一狄。
她說,茅以瀧被退學,康濟很生氣,斷絕和沈一狄的往來,因此她和康濟小吵過一架,她覺得瀧子不會騷擾女生,沈一狄也不會故意舉報,一定存有誤會,康濟說她太天真太容易相信別人。
她說,她其實一點都不天真,從席家出來的孩子怎麼可能天真,她只是不想猜測自己的朋友。
她說,從那之後,沈一狄不再和她一起玩了,她身邊的女生都逐漸遠離,茅以瀧病了,沒法和她正常講話,她唯一的朋友只剩下康濟。
她說,哦,還有個鬱耀清呢。
她說,她再次見到鬱耀清,是在距離鬱家不遠的一條小巷子裡,康濟帶她來這裡吃她與茅以瀧曾經吃過的那家餐廳,發現了巷子裡奄奄一息的鬱耀清。她沖上去檢視他的傷勢,得知是他哥哥打的。
她說,鬱耀清把和哥哥的爭執全都告訴她,她不理解卻又憤慨,支開康濟,把鬱耀清帶到便利店處理傷口。
她說,那天晚上她失眠了,因為鬱耀清盯著她的眼睛太亮,說她好漂亮的語氣太輕,誇她人好的聲音太溫柔。
她說,週末過後她去找鬱鈞漠算賬卻沒找著人。
她說,鬱耀清知道那件事後,找她談話,叫她不要插手。
她說,又是一個月多月沒見著鬱耀清,很快就要放寒假了,好想在放假前見他一面。
她說,期末考時見到鬱耀清了,他身上又添了新傷。
她說,考試結束後鬱耀清來找她,在她手心寫下一串號碼,告訴她,假期一定要和他保持聯系。
“後來我看到康濟通訊錄裡鬱鈞漠的手機號就是鬱耀清給我的那一串。我不敢挑明我們兩人的曖昧,怕只要問了就會失去,所以我就繼續糊塗下去,卻沒想到會變成後面這個樣子。”
“櫻桃。”
席留瓔緊皺的眉心微微舒展。
“我是不是很傻,明知道他不是真心的,還要騙自己。”
“……”
“我是不是很蠢。”
姐姐輕笑了一下。
“但我本來就沒想過要活過十八歲,我被送來長夏就是因為十歲那場病讓我幾乎要聽不見,眼睛也快要看不見……外公和爸媽不會要一個殘疾人做他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