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周旋回臥室了,順便帶上對面書房的門——兩道門都閉著,顯得沒那麼突兀。
客廳很快恢複安靜。
白行樾把她的鞋踢到玄關櫃底下,解開門鎖。
寧夷然站在外面,拿一瓶紅酒,笑說:“一個人在家?陪兄弟喝點兒?”
白行樾不動聲色道:“明早還有事,喝不了。”
“那成,我自己喝。”寧夷然笑意沒達眼底,又說,“老白,有些事有些賬,我們好像得算算了。”
白行樾讓出過道位置:“先進來吧。”
寧夷然走到吧臺旁,輕聲熟路翻出開瓶器和兩個酒杯。廚房飄來一股熱氣,他頓了一下:“這麼晚了,才吃飯?”
白行樾說:“夜宵。”
灶臺上只擺了一副碗筷,寧夷然瞥了眼,移開視線。
白行樾沒急著下餛飩,關掉燃氣,坐下點了支煙,把打火機扔到一旁:“說吧,想算什麼賬。”
寧夷然也點了一支,笑著迂迴道:“算一算,咱倆這麼多年,到底誰欠誰更多。”
白行樾淡聲說:“一碼歸一碼。誰都不欠誰。”
寧夷然給自己倒杯酒,自顧自回憶:“我記得年輕那會兒,咱倆隔三岔五不是小吵就是大鬧,也沒影響感情。現在想想,具體因為什麼吵,早忘了,但絕不是為女人和錢。”
兩縷煙霧向上飄,彙聚成一團,又迅速分散開。
“男人麼,都要面子,爭來爭去無非就那幾樣。但是老白,兄弟做到這份兒上,除了莊路菁那次,我自認為問心無愧。”寧夷然說,“而且,如果你當年跟我爭,我未必爭得過你。她喜歡的是你,我只是趁虛而入。”
受自尊心驅使,有些話這輩子只能爛在肚子裡——寧夷然始終忘不了,他和莊路菁第一次做的時候,她無意識喊白行樾名字。
他們都是彼此初戀,可那晚是他心裡一根刺,到現在也排解不了。
白行樾說:“既然正好提到了,我不妨交個底。當年我壓根兒沒想跟你爭,太沒意思。”
寧夷然隱忍著情緒,笑說:“所以你就讓著我?”
“你覺得那是讓?”
寧夷然話鋒一轉:“怎麼,之前覺得沒意思,現在就有意思了?”
正說著話,書房的門被風吹開,把手頂在玻璃立柱上,“哐”一聲巨響,書桌上的草稿圖和檔案飄滿地,七零八落。
主臥和書房離得遠,寧夷然原本沒注意,思路被打斷,他不悅地皺起眉,往那方向瞥。
對面的臥室門嚴絲合縫,閉得緊緊實實。
寧夷然一口喝掉杯裡的酒,中斷了談話,意有所指地說:“那你先好好吃夜宵,再順帶把屋子收拾了。我就先走了。”
寧夷然把煙蒂丟進煙灰缸,站起身,回樓上了。
吧臺上還放著那瓶剛開封的酒,06年勒樺,是他出國前送寧夷然的藏酒。白行樾冷眼瞧著,煩躁地捏兩下眉心,撚滅了煙,徑自坐了一會,去喊周旋。
周旋不知道外面發生過什麼,見他面色如常,沒多問:“他這麼快就走了?”
“嗯。”
“還吃東西嗎?”
白行樾平聲說:“我們吃我們的。”
趁外賣還沒到,周旋去書房關窗,撿起掉在地上的東西,摞成一摞,規整好,重新放回去。
書架旁邊有扇半透明的波紋牆,牆上凹進去幾塊磚,擺三四個相框,都是他們發小的合照。照片上了年頭,從小學到高中,再到大學,每一階段都有記錄。
周旋知道白行樾不喜歡照相,這些人對他來說,到底意義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