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長寧不忍心拒絕,又不敢對他撒謊,說:“母親暫時不會走,不過總有分別的一天。”
元胤想問她話,又說不出口,只得乾坐著,看兩個兒子嬉戲。宴長寧坐在另一邊,隔了元胤一丈遠,貪婪的看著兩個小的。如今人在他跟前,不做些什麼,他心裡不甘,但要做些什麼,又怕把人嚇走,一時間,殿內只有兩個孩子的說笑聲。
宮嬤嬤和霍太后站在花窗外,她嘆氣道:“皇上還是忘不了公主。”他看似在看兩個孩子,目光卻一直落在宴長寧身上。
揚靈雖在元胤身邊,但他一直像個孤家寡人,只有宴長寧在他身邊時,他才會『露』出一腔的溫情來。但宴長寧傷了他的心,傷了秦國的顏面,霍太后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說:“這件事沒有可能,也不會有可能,明天她就走了,嬤嬤以後莫要再提此人。”
霍太后進來打破殿中看似和諧實則尷尬的氣氛,她沒有為難宴長寧,也沒有對元胤說狠話,物極必反,她明白這個道理。
多了一個霍太后,殿內的氛圍緩和許多,時間便如漏掉的沙子,越來越快。高見在殿外稟道:“皇上,太后,已經酉時三刻了,群英殿的晚宴要開始了。”
元胤驚覺,說道:“都這個點兒了,走吧。”
宴長寧和宴振廷先到,唐程等鄴國使臣和秦國鴻臚寺的一干官員已等候在此,過了一刻鐘,霍太后和元胤母子各抱了一個孩子來,坐在上首的位置。
霍太后環視一圈,不見揚靈,問左右宮人說:“昭貴妃呢?”
“貴妃娘娘說準備了驚喜,會在宴上呈現。”負責安排晚宴的宮人稟道。
菜餚陸續端上來,男人們舉杯說著家國大事,從宴振廷歸國,說到日後伐楚,再到如何分地,如何治理中原天下。先一切都與宴振廷無關,他一杯又一杯的喝著酒,左手撐著頭,百無聊賴的看著歌舞。宴長寧專心吃喝,元天禕在她身邊,順勢給他喂晚飯。
“還想吃什麼,母親給你夾。”宴長寧擦了他嘴邊的油漬,指著滿案珍饈問道。
“魚,母后,我還想吃魚。”元天禕指著炙鱸魚說。
宴長寧夾了最嫩的魚肚肉,剃了刺送到元天禕嘴裡,糾正說:“以後不能叫母后,要叫母親,知道嗎?”
元天禕嚼著魚肉,吞嚥下去之後睜大眼睛問道:“為什麼?”
宴長寧解釋說:“因為母親是鄴國公主,不是秦國皇后。”
元天禕固執的說道:“不對,你就是母后。”
宴長寧不做過多解釋,只道:“等天禕長大以後就明白了。”
元胤身邊的唇語師傅將宴長寧和元天禕的對話完整的複述給他聽,目光落到她們母子身上時,宴長寧正在給元天禕夾菜,元天禕注意到元胤的目光,離開宴長寧的懷抱,噔噔噔的跑到元胤身邊,說了宴長寧剛才的話。
元天禕去了何處,宴長寧心知肚明,避著不去看元胤,專心吃菜欣賞歌舞。
這時響起一陣鼓聲,似驚堂木響了一聲後,殿中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集中到走進來的那美人身上。揚靈穿著一身水紅『色』舞衣走到殿中,她梳著飛天髻,髻上綁著紅『色』絲帶,又飾以各種珠寶釵環。舞衣上下分開,『露』出她柔軟細如楊柳的腰肢,上身緊貼著身體,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線,長水袖似太『液』池的清泉柔波,隨意舞動便是一番軟綿柔情,下身是寬大的褲裙,舞動時有裙襬的效果。
時而輕快時而甜膩的音樂,揚靈用她熟悉的動作將其精準演繹出來,她身姿靈動,輕如飛燕,綵帶和水袖翩飛,仿若壁畫中走出的飛天。宴長寧的目光鎖在揚靈身上,熟悉音調後,拍著手打起節拍。
揚靈一舞完畢,跪在堂前,比了和拈花拂柳的手勢,大氣不喘一口,聲音媚如鶯啼:“妾身新學的《鴻波》,今日在陛下和太后還有鄴國貴客面前獻醜了。”
元胤先鼓掌叫好,親自上前扶起揚靈,說:“愛妃的舞跳得極好,朕重重有賞,想要什麼儘管說。”
揚靈識大體,拜道:“妾身謝過皇上,妾身不求重賞,只希望常伴陛下身邊,能為陛下分憂。”
“不,還是要賞的。”元胤笑道。
霍太后『插』嘴說:“今夜良辰美景,不如讓昭貴妃到太極宮伴駕。”
“母后所言極是。”元胤應道。
宴長寧笑而不語,撕了一塊牛肉,蘸了辣醬吃下。秦宮裡的事與她何干?明天就啟程回鄴國了。
揚靈換了宮裝,被安排坐在元胤右下的位置。此時已無歌舞,再等半個時辰宴席便要散了。她端起酒杯,走到宴長寧跟前,敬酒說道:“本宮聽說公主的舞也挑得極好,在潭州豔月樓風靡一時的鼓上舞便是出自公主之手。後來在劍門府一舞,更是讓人驚為天人,後來更有人說,若能一睹公主的舞姿,便是死也甘願。現在公主在此,能否讓我等開開眼呢?”
故意提起她那時的事,宴長寧便知揚靈來者不善,故意挑釁,不過揚靈今夜將她自個兒當做舞姬供人取樂,可不代表她也願意,說:“都是市井傳言,貴妃何必當真?這舞嘛,本公主多年不練,已十分生疏。再說今晚全是舞蹈,看著也怪沒意思,不如弄些新鮮的,舞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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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靈本欲與宴長寧一爭高下,聽她推據,不讓半步,說:“怎麼會呢?在場的人可都翹首以盼,公主不會讓這麼多人失望吧?”
宴振廷放下酒杯,說:“還是舞劍好,本王擔心有人看了自慚形穢。既然貴國的貴妃親自登場獻舞,鄴國怎可失禮?鄴國女子,向來巾幗不讓鬚眉,長寧願意舞劍,那便舞劍吧。”他抽出身邊侍衛腰間的佩劍,扔到宴長寧手上,“接著。”
宴振廷開了口,揚靈不好再說,在霍太后的示意下,道:“如此也好,公主請。”
宴饗上的舞劍,大多是個花架子,動作飄逸,招式虛浮,以求好看愉悅。宴長寧不會那套花哨的架勢,一招一式皆如對陣或殺敵一般,凌厲狠絕,她劍鋒如刃,劃破空氣時便覺殺氣騰騰,看得人心驚膽戰。
宴長寧使了一套破狼劍,有雷霆之勢,讓人拍案叫絕,仿若置身荒野草原,激戰群狼。一刻鐘之後,她手握長劍,『插』在地板之上,半跪著道:“獻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