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及月是從邊上按著座位一位一位地倒茶,照這順序,離李先生還有幾個人,但領導開口了,做下屬的只有立即執行。
握住茶壺,祝及月起身移位置,站起來才發現,中心位被眾人圍住,無論從哪個方向伸手,她都不好拿對方的茶杯。
犯愁之際,對方拿起面前的杯子遞給她,沒給她一個眼神,只有和白玉杯相得益彰的指骨,沉默中替她解圍。
“李總這次來清山打算待多久?”喝完茶,緊張氛圍有所緩解,談話繼續。
從祝及月手裡接過茶水,男人兩根手指捏著杯壁,在鼻尖搖晃一圈,一層熱氣氤氳,遮住他的眉眼。
“三天。”
“三天?那時間很緊啊。”
男人沉默著不說話,手腕抬起,將茶水遞至與唇齊平,屈尊淺抿一口,“確實很緊,還要去一趟茶園。”
“茶園偏僻,李總從京華來的,怕是不好找到地方,需不需要我派個本地的員工帶路?”
“是啊,清山雖然是個小縣城,但山路彎繞,即使有導航也不好找,還是安排個帶路的人為妙。”
聊天還在繼續,祝及月做完無關緊要的人,倒完茶隨即離開辦公室,關上門,將裡面的情景隔絕,也將一道落在她背影的淺淡視線隔絕。
從祝及月進入辦公室到離開,不長不短的時間裡,李言詔認出祝及月後,除開她垂首在他面前倒茶的時間外,就只在她離開時多看了她一眼。
或許是那杯清香的淡茶讓他放鬆的原因,一向捉摸不透,慣於隱藏情緒的人,難得在不經意間洩露自己的一點心思。輕飄飄一個動作被有心之人迅速捕捉。
“我記得剛才端茶的那個女孩子是本地人吧,看著挺機靈的,要不,就讓她來試試?”
管理層的領導記住一個小員工戶籍地的可能性小之又小,李言詔微垂的眼眸聽到對方的話時眼尾上挑起一抹弧度,狹長的眼中透露出幾分冷意。
選這麼一個長得明豔動人的小女生做事,不用多想,李言詔也知道說話的人存了什麼心思。他心中嘆氣,是自己連累了那個女生,讓她平白多了事做。
“你們員工,當然還是你們更瞭解,我沒意見。”李言詔手指摩挲杯沿,又恢複了他一貫的神態,看他表情,是什麼情況也覺察不出來的。
酒店的幾位領導見狀紛紛相視會心一笑。
李言詔將這些舉動盡收眼底,手中動作停住,收回在杯沿反複摸索的指節垂在沙發上,話音裡有不輕不重的威脅:“只要別帶錯路,耽誤我時間。”
酒店幾位高層眼力見十足,立馬拍著胸脯保證不會。
等人走後,一直守在門口的袁譯進來,見李言詔眉眼透出寒意,問出聲,“先生,這家酒店的事務您要親自處理?”
“總店那邊安排了新的總經理,等他上任了自己處理。”他剛接手管理酒店的任務,要處理的事多,沒空替別人管一家分店的人員調動。
李言詔起身整理領帶,他是個嚴謹且注重自己形象的人,無論何時何地,發生了何事都要保持自己的風度。
抬腳走出幾步,腳已經邁出柔軟的地毯時,他才想起一件事,回頭看向某處沙發腳。
助理袁譯不知道自己老闆在看什麼,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看見幾杯已經涼透的茶。
他剛開口想問,就看見有些不可思議的一幕。
他的老闆走回去,蹲下膝蓋,從地毯上撿起一枚東西。
李言詔出生世家,祖上世代從商,再往前推點,從政的人也不少。即使是在京華這種顯貴雲集的地方,他家也是排在前頭的。
這樣華貴的家庭裡長大,做什麼事都不需要他們本人多費心,一個眼神,掉在地上的東西自然有人為他們撿起,放置原位。
跟在李言詔身邊許多年,這是他第一次見李言詔彎腰,只為從地上拾一件東西,還是別人掉的。
李言詔不知道自己助理的心思,兩指將長形方塊捏在手中,靜靜看了幾秒。
是酒店員工都會佩戴的胸牌,上面刻著主人的名字。
祝及月,他心中默唸一遍那三個字,嘴角勾起笑,已經下了決斷,這是個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