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見狀,環著幸村就要往後撤,卻是被拉住了手臂:“無妨,她們看不見我們。”
“師姐!”另一邊,那女子身後的人急急拉住了她的手臂,輕輕搖了搖頭道,“我二人身在神社,受其庇佑,還是不要招惹得好。”
華村葵聞言冷笑一聲,卻也聽從了師妹的勸告,作罷了攻擊的舉動,“左不過是些小精小怪。”說著,她回身扶著身旁的女子,讓她坐在神龕前的蒲團上,“此次告假回鄉,你連日傷懷操勞,不要再為這等小事操心,你歇著,我將此處裡外探查一番也好放心。”
由美子順從地坐了下來,仰頭看著忙前忙後的師姐,眼中滿是依賴。待到華村葵扭身出去,她才收回視線,低下頭,抿著唇,露出抹淡淡的笑來。
綿綿雨聲中,她身後的神龕內傳來細微的聲響。
女人一怔,不禁抬頭去看,自下而上正看見神龕半簾後面,一隻黑色的狐貍塑像。
“原來是狐仙。”她呢喃著,忽然福至心靈,扭身跪在蒲團之上,神色虔誠:“狐仙大人敬上,我是城中不二家的長女不二由美子。近日家父意外身亡,煞氣頗重,家中尚有體弱的母親和年幼的弟弟們相依,我本該伴其左右,盡長女之責,然眼下各界相鬥不休,不得不去。此番不知歸期,唯系家人安危,若狐仙大人願意,請以照拂,小女在此謝過大人。”
她說完,俯身認認真真地拜了三拜。
拜完之後,她本想著拿些碎銀子出來供奉,但見神龕前並沒有募集箱,猶豫了一下,掏出了一顆冰藍色靈晶,輕輕放在了香爐裡。
香爐裡空空蕩蕩,靈晶入內,發出清脆的聲響。
“由美子,這雨當真來得快去得也快。”適時,華村葵探查結束,撣著身上的水珠走了進來,“瞧這情形,不過一炷香的工夫,咱們便能繼續趕路了。”
不二由美子笑了笑,點頭稱好。
華村葵頓住腳步立於門邊,室外的光線如同一層薄紗,從她身後傾灑而入,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卻也讓她的面容隱匿在光影的交織之中,令不二由美子難以看清她此刻的神情。
“怎麼了,師姐?” 不二由美子不自覺地站起身,在光影交錯間,她走進了華村葵的視線。
此時,華村葵看向她的目光,溫柔得如同春日裡的無保留的煦日,飽含著無盡的憐惜與深厚的情誼。
“師姐……” 不二由美子喃喃著,彷彿被一種無形的力量蠱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地慢慢靠近。
華村葵微微張開雙臂,將她輕輕攬入懷中,動作輕柔得如同呵護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她抬手輕撫不二由美子的頭發:“沒關系的。”她的聲音在不二由美子耳畔低低響起,“師姐會一直陪著你的,等爭鬥平息了,我就同你回家。”
雨霽風齊,雲消霧散。
不二由美子和華村葵攜手同去,此間的幻象也同那次相逢一樣,倏忽即逝。幸村和德川回到荒蕪破敗的庭院,此時已是月上中天。
風吹起他們跟前原先藏著狐貍屍首的那叢雜草,露出一隻爬著青苔的香爐來。
德川先一步拾起裡面的東西,那是一顆失去光暈的晶石。
[我本是承了那女子的情,是欲行善的,奈何因果戲弄,人也無理、天也無情。]綿綿一道將散不散的苦思傳入腦海,[造化萬端,何故我獨不得生,我獨不得出?]
幸村垂眼看著德川手中那顆晶石,自言自語般呢喃,“生去死來皆是幻,須臾哀樂系何情。”
誰知他一語言罷,手中的晶石像是被點燃,一股刺目的光華毫無徵兆地爆裂開來,光芒之盛,幾乎要將天地照亮。
幸村和德川迅速別開眼去避其鋒芒。待那奪目的光華漸漸消散,二人面前竟又現出那座小小的神社,身後的殘垣也恢複了完整而陳舊的樣貌,將此地虛虛圈起。但較回溯幻象之中,卻是荒蕪汙沉了很多。
這神社很小,藉著月色便幾乎可將殿內陳設一覽無餘,只見本該供奉神龕的地方,如今卻空空如也,已無神祗棲身。
“走吧。”幸村嘆了口氣,拉著德川自神廟中退身出來。
“去哪?”
幸村拉起德川的手來攤開,那顆晶石再度泛著冰藍色的微光,同不二由美子敬獻狐仙時一般無二,“物盡歸還,恩仇俱泯。”
待二人經過鳥居,身形具是一頓,低頭去看,方見一小搓黑色碎石堆在腳邊,像一方無名的墳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