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了口氣,“你弟弟弦一郎自幼剛直不阿,不知事情原委全貌,只鬧著要給師傅報仇,沒想到陰差陽錯真讓他撞見了幸村精市。”說到這裡,真田佑宗帶著深意地看了眼長子的反應。
在這樣的注視中,真田信之助意識到父親未盡之意,猝然瞪大了眼睛。“父親!”他幾乎失聲驚叫出來——那時的弦一郎尚不滿十歲,父親竟然將他推到了擁有滅族之力的妖物面前!
看出兒子的震驚與不認同,真田佑宗又是一聲冷笑,“我當然不是罔顧你弟弟的命,那幸村精市既然能被德川家的羈絆壓制多年,就說明他是個心軟糊塗的。”他頓了頓繼續道,“果不其然,他從來不曾傷害過你弟弟。而在我的授意下,弦一郎便也一直掌握著他的行蹤。”
真田佑宗看向自己的繼承人,“為了不引起倖存的注意,我在你弟弟的腦中植入了一縷[識之輪],以影響他的意識和決斷。”
[識之輪],真田家族的秘籍,家族成員將自身的意識化作錨打入同族腦內,以掌握對方的想法,強力者可支配對方意念的生成。
“我步步為營,終於在一年多前,幸村精市被德川家的那個小子的[魄]重傷,真田也在我的引導下,成功拿回了幸村精市的心髒。”
真田信之助控制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幸村的……心髒?”他看著父親平靜交代的神色,背漸漸沁出了一層冷汗,“父親……你為何……”
真田佑宗咳嗽了兩聲,並不理會他的疑問,“今年‘十師弈會’前夕,我便以弦一郎的名義約見了幸村精市。”他頓了頓,話到關鍵處,“以德川家主信物為證,我允諾他,只要他借我神力祛除弦一郎的心魔,我便做主,將他的心髒歸還於他。”
真田信之助覺得自己如今已一步步陷入混沌之中,他面前的人似乎不再是王日漸剛正嚴直的父親,而是什麼未知、詭譎的怪物。
他甚至能想象到,父親“無意間”得知次子的所作所為,誠惶誠恐登門上前,言辭懇切、痛心疾首“祈求”幸村精市放過自己次子時的樣子。
真田信之助愣愣地看著父親,他張了張嘴,卻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看著長子的神情,真田佑宗麵皮不自控地抽動了幾下,忍不住拍了拍面前的案太,沉聲喚回長子的心神,“未曾想此次弦一郎被那德川和也重傷至此,[識之輪]也被毀了,我便遭受了反噬。”他深深地看了眼長子,“已是命不久矣。”
“父親!”真田信之助心下駭然,至此他終於意識到,父親為何今日選擇對他和盤托出這些見不得光的謀算。
他撲身上前,緊緊挽住父親的手臂,“父親,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
看著長子驚慌濕潤的眼睛,真田佑宗心頭一軟,可面上依舊看不到動容的神色,只壓低聲音交代,“那幸村精市的力量,在此間暗格中。”他頓了頓,“如今,天皇陛下已決定偏信藤原氏,幾番舉動都是意欲將我真田一族裁撤出核心。”
真田佑宗眼中閃過沉浮官場一生鍛造的狠厲之色,“年關宴臣之際,你以幸村的力量擊殺光仁,擁立早良親王。”
他說著,抬手擰動桌上的機巧,將一枚親王族徽和暗印鄭重交予兒子,“切記不要動用自己的力量,弒殺皇族的因果深重,如此,幸村精市那妖物比遭受反噬,是要命隕的。”
如此一石二鳥,他自認謀算萬全,“我死,便死,惟願家族榮耀永存。”真田佑宗命令自己的繼承人,“信之助,你比你弟弟處事周全,心思也深,莫要讓我——”
“叮鈴!”
忽地,真田佑宗面前案幾一角上的銅鈴無風自響。
鈴音未落,真田佑宗便神色一獰,瞬間抬手掃開桌上絹布,另一手強勢按壓在露出的法陣之上,隨著靈力猛然灌入,一道淩厲氣息以陣法為中心橫掃開去。
尖銳的嗡鳴聲中,一道慘叫自屋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