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上,生活著一對夫妻,男子名叫君島育鬥,女子名為桐尾綾子。
君島育鬥之於琴,愛之,樂之,痴之,愛之,習琴之志已立。妻子桐尾則擁有一副動人的嗓音,唱起歌來猶如黃鶯出谷,鶴鳴九天。
他們在春日相遇,微風拂過,落櫻如雪,但風中的曲樂琴音卻是先一步攪動了紅塵。
婚後,二人在家中院內攜手種下一棵櫻樹。
君島頗愛坐在樹下的青石上專注彈奏。陽光透過櫻花樹的枝葉,灑在他身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往往這時,綾子都會跪坐在旁,滿心滿眼注視著丈夫。偶爾君島興致來了,便會邀請夫人桐尾伴唱一曲。歌聲與琴音相互交融,宛如天籟。
路過的人常被這美妙的音樂所吸引,駐足聆聽。這使得他們夫妻二人便在當地有了些名氣。漸漸地,也會有外鄉人慕名而來。
雖然他們的表演備受歡迎,但人們的贊譽更多地集中在綾子身上,他們人人稱贊綾子的歌聲曼妙如仙樂,而對於君島的琴藝的認可卻遠遠不及。
再後來,知名的樂館紛紛派人前來,可令人沮喪的是,所有的盛情邀約幾乎都是針對綾子一人,希望她能單獨前往獻唱,從來沒有琴館願意單獨錄用邀請君島。
與此同時,邀請綾子上門唱歌的達官貴人也越來越多,她始頻繁出入豪門府邸,為權貴們表演。
看著妻子日益忙碌,備受尊崇,君島的心中充滿了失落與苦悶。他不明白,自己如此熱愛琴藝,如此努力地練習,為何卻得不到應有的認可。
一日,心情極度低落的君島獨自一人走進了山林深處,尋了一塊幽靜處席地而坐,將心愛的琴放在膝上,緩緩彈奏起來。
琴音如泣如訴,與這山野風月傾訴著他心中的委屈與不甘。
隨著他的彈奏,兩只白鶴聞聲飛來,在君島頭頂上空盤桓飛舞。君島頓覺妙極,喝著它們飛翔的姿態更賣力地彈奏起來。漸漸沉浸在自己的琴音世界中,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煩惱。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君島緩緩睜開眼睛,眼前站著一隻仙和一個少年。少年一身白色短打,眼角還生著未褪盡的白色羽毛,他眉眼帶笑看著君島,緩緩開口說道:“你的琴音中充滿了怨念與痛苦,我實在不忍。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與妻子綾子本為一體,是神樂天尊坐下的器樂化生。”
君島聞言大驚,此等天方夜譚他是如何都不敢相信的。
那仙鶴少年也不理他,只繼續道,“如今你們一分為二,可音樂機緣卻是守恆的。”他大大地嘆一口氣,“你還不知道,你的妻子綾子早些年間去了合歡神社,祈求神靈給與她更多音樂方面的才華,好僅僅吸引住你的目光和愛戀,神明成全了她,但這也相當於盜取了你的機緣。”
君島此時已心頭大亂,眼前一下閃過妻子痴迷的眼,一下有閃過眾星捧月中妻子頭也不回離家而去的身影。
“我要怎麼辦……”他喃喃著,“我要怎麼樣,才能回到最開始,或者說……拿回我的機緣?”
熟料那仙鶴少年像是聽了什麼笑話,哈哈樂了一番才道,“神仙在你們凡人身上辦下的事,哪這麼容易更改,拿回來什麼的,是不可能的啦!”
此一言,直戳得君島心痛難當,他垂手慢慢撫摸自己膝上的琴,滿腔除了對音樂舍不掉的熱愛,更多了對如今境遇的憤懣。
他流著淚不斷懇求仙鶴少年幫幫他,拿回屬於自己的機緣。
最後那少年似乎是沒了法子,一揮手,“眼下只有一個法子了,若拿你的妻子煉化作一張琴,你的琴藝必將天下無敵。”說完就變回仙鶴之姿,和那同伴一起飛走了。
君島自夢中醒來,看著遠方的浮雲,腦中不可抑制地一遍一遍地回響那少年的話。
他無法面對妻子,也不敢回家,獨自在鄉下老宅躲了兩日。思緒卻越發混亂,第三天黃昏時分,他終於還是回到家中。
夕陽的餘暉將院中的櫻樹染成了橙紅色,宛如一片燃燒的火海。
樹下的石桌上,用茶盞壓著妻子三天前留下的字條。言道縣代官大人突然遣人來請,她要去34日,演出結束便回。
君島長久地望著那張字條,心中五味雜陳。
日子一天天滑過,君島始終被這個秘密所折磨。他的琴藝沒有絲毫進步,而綾子的名聲卻越來越響亮。每次回來,她都會興高采烈地講述自己在豪門府邸中的種種見識經歷,而君島卻越來越沉默。
終於,在一個月明星稀的深夜,君島從日複一日的夢魘中驚醒,他雙手緊緊扣住床沿,脊背布滿冷汗。
不知那個角落吹出一股陰風,君島狠狠地打了個冷戰,那一瞬間,他的理智被慾望和嫉妒所吞噬。
隔天睡前,他喂綾子喝下一碗湯藥,趁妻子熟睡之際將人悄悄抬到了自己平日製琴的偏房……
一夜間,小鎮上的這對恩愛夫妻不知所蹤。
幾年後,京師腳下,一位儀態萬方的琴師聲名鵲起。他的每一次的演奏都能引起不小的轟動,人們對他的琴藝贊不絕口,紛紛投來敬仰的目光。
一如當年看向他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