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朝他看了過來,眸色似點漆,黑沉沉的看不到底,燕知衡被他這麼一看,心裡莫名有點不舒服,口中淡淡嘲了句:“怎麼,撞傷腦袋,不會叫人了?”
“哥。”明夷喊了他一聲,並未像往常一樣沒話找話,主動開啟話題,燕知衡等待了一會兒,遲遲沒等到下文,眉頭不由微蹙。
將明夷的異常歸咎於車禍後的不適,燕知衡主動提起了自己的來意:“那件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明夷仍是定定地看著他:“哥,你今天過來,只是想問我這件事嗎?”
燕知衡再次感到了煩躁,雖然明夷的語氣是平靜的,但明夷的目光太過銳利,利刃般切開了平和的表象。
燕知衡抬手鬆了松領帶,神色冷峻:“明夷,家裡也是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網上現在都在說你什麼?暫時退圈避避風頭不好嗎?”
頓了頓,燕知衡緩和了語氣:“你要是實在想在娛樂圈闖出名堂,等協議到期,哥再給你砸資源,讓你重回大熒幕。”
明夷眸光微微一暗,現在的他已經黑料滿身,等他幾年後回到娛樂圈,那些惡名怕是再也洗不脫了吧。
燕知衡見明夷不吭聲,便繼續道:“謝家不是燕家能抗衡的存在,你也過了不懂事的年紀,也該為家族考慮考慮。”
“明夷,聯姻是常有的事,謝雲歇各方面條件都很優秀,跟他協議結婚,其實也是不錯的選擇。”
明夷冷不丁開口:“既然這麼不錯,怎麼不讓燕安去?謝雲歇要的不就是燕安嗎?”
燕知衡一噎,明夷已經替他回答:“因為謝雲歇私下有見不得人的嗜好,手裡也不幹淨,你們怕燕安聯姻後受委屈,加上燕安哭哭啼啼找你們裝可憐,你們就動搖了,幹脆讓我替他聯姻。”
“為什麼?”明夷喃喃道:“就因為……我不會找你們哭嗎?”
俗話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明夷也曾試圖模仿燕安,試著朝家人哭著訴苦。
道理明夷都懂,可明夷做不到。
燕安可以毫無負擔地朝父母撒嬌耍賴,是因為他從小就被寵著,知道自己有讓家人心軟的資本,就算長大後還撒嬌,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可明夷十四歲才回到家,回家時,他已經是個半大少年了,早已過了能夠哭著朝大人討糖吃的年齡。
明夷半是自嘲地笑了一聲。
“胡說什麼,”燕知衡再度皺眉:“安安現在是事業上升期,不適合結婚而已,你不要總是對安安有這麼大的惡意。”
燕知衡耐心道:“你演技不好,現在名聲也爛了,明顯不適合娛樂圈,家裡也是在為你考量。”
好一個為他考量。
明夷沉默了良久,才說:“如果我就是不答應呢?”
說不通了,燕知衡看了眼手錶,急著趕回去開會,便起身不再勸說,冷冷丟下一句:“不跟謝家聯姻,家裡會停掉你的卡。”
不再看明夷一眼,燕知衡出了門,關門前,明夷看到了守在門口的兩個保鏢。
對燕家來說,謝家是個龐然大物,而作為謝家的掌權者,謝雲歇的話就是聖旨,燕安不去聯姻,那就只能讓明夷去。
哪怕威逼利誘,撕破僅剩的臉面,聯姻的那個人,也必須是明夷。
沒辦法,明夷平靜地想,誰讓他只是個萬人嫌炮灰呢?
第二天,明夷給燕知衡打了電話,說自己同意聯姻。
一小時後,聯姻協議就送到了明夷的病床前。
送來協議的律師站在一旁,滔滔不絕地為明夷講述協議裡的關鍵條款,明夷沒有認真聽,他擰開筆帽,在簽名欄,一筆一劃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越寫,筆下的力度便越大,到最後一筆,筆鋒幾乎力透紙背。
強烈的不甘在心頭燃燒,夾雜著窒息的痛意,可隨著筆帽“啪嗒”一聲蓋緊,所有情緒彷彿也被塵封其中,通通化作了虛無。
這狗屎世界,他才不稀罕留在這裡。
他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