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棠垂著眼,只是全神貫注地盯著手裡的骰子,完全沒注意到隔壁的裴允樂握著那顆骰子很久了。
裴允樂特意拉開了一點距離,沒有像前幾輪那樣用力隨意擲出去,只是假模假樣地滑了一下。
骰子自然也是假模假樣地平轉一圈,依舊是上一輪的點數,二點。
裴允樂在賭陳青棠這一次不會是一點。
老天奶保佑,陳青棠是四點。
陳青棠對於這個結果沒什麼反應,因為她還藉著酒意胡思亂想,誰贏誰輸都無所謂了。
不過裴允樂倒是輸得很開心。
“我選大冒險。”
那件事已經解決了,陳青棠沒什麼再想讓她做的,正在思考是應該讓裴允樂去洗廁所還是擦廚房。
她腦子困,四肢發軟,大概是醉到一定程度,覺得天花板都在旋轉,背後的地板都開始變得軟起來。
直到她摸到棉質的布料。
最後一點意識讓陳青棠回過神來,身後是床單,她躺在床上,頭頂上撒下來的不是明亮的光線,而是一片撒著熱氣的陰影。
她又意識到一個事情——身上是裴允樂。
裴允樂一條長腿踩在地面,另一條腿屈膝抵在床邊,手臂擋在陳青棠的身側。不管是左右前後,都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牆。
“你當我耍賴作弊一次,我策劃的這次大冒險——是你。”
陳青棠不知道是因為喝酒太多渾身發熱還是因為裴允樂身上太熱,她感覺自己像是泡在溫泉裡,每個細胞都在舒張,而極度燥熱過後會迎來一次戰慄。
裴允樂自上而下盯著她,從她微挺的眉骨向下滑落,陳青棠沒什麼反應。
除了那雙清亮的眼裡溢著灼灼光華,是現下唯一存在的亮色。
陳青棠整個人躺在雲端,聽見裴允樂極輕的聲音,是從風裡裹挾來的。
“我一個人可能很難,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完成這個大冒險嗎?”
裴允樂怕她醉得意識模糊,理智讓自己做個好人,但是惡劣的情感又讓自己忍不住說出誘哄的話。
1秒。
2秒。
陳青棠沒反應,連個眉頭都沒皺。
直到第三秒,裴允樂的目光止不住移到陳青棠的眼尾處,那裡已經染上醉人的紅,在這四合的暮色裡濃濃綻開。
裴允樂低頭吻了下去,眼尾處的溫度高過唇瓣的溫和,呼吸漫過陳青棠的耳垂。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衣料剝離脫落時發出了蟬蛻的輕響,陳青棠看著天花板上的黴斑暈染出一些苔痕,她忍著薄繭劃過的地方勾起細密的酥癢。
裴允樂的頭發又染又燙,不免有些毛躁,那些細微的發絲在昏黃的光線下清晰可見,掠過陳青棠的膝窩,身下那張棉布忠實地吞嚥下所有的戰慄。
在夜深時刻,望著早已經睡著的陳青棠,裴允樂的指腹壓上她的第七頸椎,那塊微微向外凸起的骨頭,這是她們第一次有親密肢體接觸的媒人。
陳青棠脊背很漂亮,脊線像是瓷器的裂紋,汗珠沿著裂紋蜿蜒成隱秘的水流,裴允樂抬起指尖,上面水光盈盈,分不清是哪一種成分佔得更多,連帶著晚上做飯被燙出的水泡也看不大清楚。
雨幕降落在鐵制的棚子上,像是屋外糖果砸在玻璃窗上,而後再破開如同菊花花瓣似的紋路。
裴允樂本來累得反而有些睡不著,她看著搭在身上的被子,粗略地勾勒出兩人相貼的緊密,彷彿屋裡兩顆硬糖融化成了軟糖。
她突然想到有一次在海邊,看見兩尾擱淺在沙灘岸上的銀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