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棠猛的轉過頭,這下沒有裴允樂的驅使,她也主動快速寫下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想做什麼就做,你佔了一個教育資源,不應該隨意浪費它,再去做別的事,何況這件事壓根沒有任何要求。
——那個女生要是知道你讀了好大學,有著救人的本事,卻又回來做廢品,真是…
裴允樂一愣,後知後覺這個女生應該是那天燒烤店裡的學生,能讀書但沒錢供的人。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陳青棠也是和林子蘭一樣,滿肚子都是說教,明明都是20多歲的人 ,為什麼一點都不理解自己,像是上世紀老掉牙的古板古董,就連這脾氣也跟那些老人一樣又倔又怪。
“陳青棠,你憑什麼把別人的事壓在我身上,我當初填志願的時候有沒有人問過我想學什麼,我現在就是很排斥找工作!我想過揹著我媽轉專業,但是醫科大學裡面全都是醫學,我轉來轉去還是停在原地,我忍夠了也受夠了,別人的生活和我有什麼關系!我現在只要一份能夠賺錢的事情,哪怕是風吹日曬收廢品,我也不願意聞著消毒水過著別人稱羨的生活!”
“再怎麼說,我也有把自己生活過爛的權利!陳青棠,你管得太寬了!你家住太平洋嗎?”
裴允樂見著陳青棠還想寫字,但她不想再看見那些沒有意義的說教,索性一把手搶過陳青棠手裡的本子揣在自己包裡,陳青棠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她又不能說話,張開的嘴唇毫無意義,那裡只能發出嘔啞嘲哳的音節,連她自己都不願意聽。
裴允樂看見陳青棠對自己打著飛快的手語,但她看不懂,她也知道陳青棠也沒想讓她看懂,她想著一般這種情況下的話多半是難聽的,傷人的。
於是,她做出一個差點把陳青棠當場氣死的舉動。
裴允樂把眼睛閉上了。
很快,鼻腔裡湧進一股清淡的香味,隨之而來的是臉上火辣辣的疼。
陳青棠的行為很有效,一巴掌就把對方緊閉的雙眼給開啟了,她舉起手裡的筆摔在裴允樂的身上,而後一把推開裴允樂,穿過小倉庫,自己徑直又鑽回玻璃櫃臺後。
裴允樂後知後覺撫上被打的那側臉,輕輕一碰,那層皮肉就像被火灼過,但她知道陳青棠這巴掌還是沒有用全力,否則憑借她那驚天臂力,估計能把自己打到月亮上去當嫦娥的玉兔。
她覺得委屈,不由得抽了兩下鼻子,雖然自己做得不對,但是陳青棠憑什麼打自己?她又把自己被打得有些散亂的頭發理了理才走了出去,陳青棠正趴在櫃臺上,也不知道她哭了沒有,畢竟裴允樂根本就不敢多在這兒停留,更別說還去觀察她的表情動作,抬腳立馬走了。
紅珠串又被掀起發出脆響,午後的小賣部好似又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靜悄悄的。
外頭的日光還是這麼曬,裴允樂沒了紙殼帽,只能頂著這太陽,也不知道是被曬的,還是剛才那巴掌太強,裴允樂只覺得自己兩側臉頰都是燒的。
水流涵澹,有些婦女蹲在石臺上守著木盆洗衣,水面堪堪浸到鞋底,白牆黑瓦投下一片長長的陰影,站在那應該是很涼爽的,裴允樂也蹲在一旁,雙手捧著涼水往臉上撲,一旁的婦女看了她一眼,推著木盆不動神色地離遠。
她還沒徹底逛過一遍平順,她不喜歡這兒,只覺得潮氣重,居民沒邊界感,蚊蟲多,而且還有傻子。
沿著水流走了一圈,裴允樂聽到上面閣樓爆發夫妻爭吵 ,各種小販扯著嗓子推銷,菜市場那兒濕漉漉,散發著一股水果蔬菜腐爛的甜臭味,有幾個孩子蹲在地上拍紙片。
有多少人沒讀書,裴允樂不知道 ,她也管不著,只是站在那兒有點迷茫,好像大家都有事做,但是自己還是無業遊民,在這街上晃來晃去。
她突然覺得跟陳青棠吵架這件事沒什麼意義,陳青棠沒錯,她自己也沒錯,只不過站的角度不同,陳青棠有著小賣部,人來人往能看見很多東西。
要不然回去先主動說開呢,裴允樂當即放棄了這個想法,憑什麼讓自己先服軟,明明就是陳青棠先無理取鬧,自己都能想通的事情那個人難道不能想通嗎,但轉念一想,陳青棠還是給自己發工資的人,要是把人欺負重了,這買車票回去的日子可是遙遙無期了。
裴允樂不禁擔憂地開始咬指甲,日光曬過來,她背過身去,換了隻手指繼續咬指甲。
直到十指長出來多餘的白甲都被咬掉,裴允樂決定還是自己先服個軟,剛才搶人家的本子確實是很不道德,吵架的當頭突然把人家的嘴給蒙上了。
裴允服自己不是因為原則而道歉 ,而是因為把人給欺負慘了,自己沒有道德而道歉,她只希望陳青棠可不要得寸進尺。
看著水面,裴允樂腦子裡又浮現那個人蹲在自己眼前的樣子,手心還留著那片軟膩的觸感,這人摸起來軟,脾氣倒是挺硬。
這樣的人,看起來就想讓人欺負。
所以,應該也怪不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