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慕顏側首，目光依舊凝在他身上，緩緩地鬆開手，道：“給。”
白亦乾接過來，給自己舀起一勺。這湯看著怪異，喝起來卻並無古怪。
他若無其事地喝完，把碗放回桌上，半響，淡聲道：“什麼時候知道的。”
重慕顏想了想，聲音無波無瀾：“你是問開始懷疑，還是最終確定？”
他道：“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
重慕顏笑了下，指尖敲了一下碗壁，道：“在東海醫館的崖下，你給我講的那個故事。”頓了頓，重慕顏又道：“你太低估我對你的瞭解了。什麼三個孩子，什麼幫忙……我若真想對號入座，你這身份我早就揭了。”
白亦乾唇角浮出笑，道：“那什麼時候真正確定的呢？”
重慕顏看他一眼：“你破棺前來救我，棺裂的那一刻，你的臉和東魈記憶裡的模樣重疊了。本來我也不願相信，可後來越來越多的端倪證明，也就只有你了。”
“雖然那夜，你後面趕了回來，但我走近慕顏殿後，發現空空無人的時候，我心裡已大半肯定‘蕭無夜’就是你。”
“啊，原來這樣，倒是我失策了。”
重慕顏嗤笑一聲，眼中已經細微結了一層冰：“沒有，你偽裝得很好。若不是東魈非要拉我一起觀看他的慘痛記憶，我也不會那麼早知道是你。”
重慕顏說這話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二人之前在一起的情景。重慕顏語氣平淡：“你想告訴我的事就是這個？”
白亦乾微微頷首：“既然你已知曉，我便不用說了。”
重慕顏道：“你知道我和極樂樓的關係後，為什麼不動怒。”
白亦乾輕聲道：“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重慕顏笑了，卻沒說話。
一時間，氣氛又僵又冷。
直到白亦乾開口：“所以，你明明早就知道是我，卻忍著沒說，為何不直接來與我說？”
重慕顏道：“因為我看相公十分喜歡這個遊戲，不然也不會初次與我相見，就扮做呆傻，在人間碰面時又披了個假身份。你既喜歡，我陪你好了。”
白亦乾無言以對。
須臾，他淡聲道：“那時候我以為你……”
“你以為我是奸細。”
白亦乾靠著椅背，低低地道：“後來我知道你不是。”
“所以你早知道我的身世？”
“把紅蓮不渡抓回十絕殿的第一件事，我問得就是這個。”
重慕顏把手放到桌上，道：“看來是你要紅蓮不渡保密，不再對外透露關於我的一切？而你知道這些卻沒告訴我。”
白亦乾道：“你的身世太複雜。許多事情你不用知道，我會幫你解決。”
“……”
白亦乾看著她：“只要有我在，世間風雨都會繞過你走。”
這話聽完，重慕顏微微一怔，彷彿有一圈圈漣漪漾開，可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重慕顏收回目光，卻道：“可我已經知曉我和白衣巫的關係了。”
白亦乾抬起眼皮，淡聲道：“誰說的。”
這幾個字挾著冰錐擲了出來，聽起來倒是平靜，殊不知平靜下面滿是驚濤駭浪。
重慕顏面色從容，觀白亦乾臉色，若真讓他知道了誰說的，藍煙所在的那座仙廟，估計明日一早便會夷為平地。不過，哪怕她沒說，白亦乾也馬上就想到了：“藍煙她找你了？”
重慕顏不說話。思緒千迴百轉，果然他們認識，看樣子還相識已久，彼此熟稔。
見重慕顏不答，白亦乾輕語：“白衣巫一族覆滅狀況未明，若沒有其他的事，不要與她來往太勤。”
不多時，他又道：“既然你已經和藍煙見過，那地府那群叛徒便與你沒有關係了。”
重慕顏霍然起身，眸間有涼意：“什麼叫沒有關係？”
白亦乾也緩緩起身，伸出手在她臉上碰了碰：“你若感激他們的教養之恩大可不必。你是藍煙的女兒，就算沒有他們，你日後也會修得一身滔天本領，因為這是你骨子裡的東西，生來就有的。若真的要算，那也是藍煙給你的，和他們沒半點關係。”
“而你，反倒成了他們的護命符，讓他們貪活了不少時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