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船艙上,微微一響。
一片銀輝中,有一道人影落下,月光勾勒她窈窕的身姿,周圍蒙上了淡淡的光暈。
白扇掩面,留一雙漂亮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瞧著吳家人,濃密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片青影,顯得如此柔軟。
可吳家船工牙齒不受控制的上下打架,這動人的少女,能要了人的命。
冷不防,身後有童子笑問道:“販賣小孩得來的錢,花得舒服嗎?”
船老大驟然回頭,然而,兩道致命的鐮刀已經砍在他腰上,下一刻便可以將他腰斬在地。
千鈞一髮之際,鐮刀的力道卻鬆了下來,與兩支鋒銳的箭矢生生相碰,發出震耳的鳴響。船老大半身血,趁機連滾帶爬的躲開,目光顫抖,回頭尋找“救命之人”。
“看來我們妨礙極樂樓清理‘人間汙穢’了,抱歉。”這人說話的語氣中聽不出半點歉意。船上所有人齊齊地朝聲音方向望去。
重慕顏眉頭輕擰。舍剎鬼眯著眼看向那人,只覺得身形再熟悉不過,切齒道:“十絕殿也敢湊熱鬧?”
鬼劍立在碼頭邊,身後十絕殿門徒一一出現。
看見青蟒墨袍,船工們的臉上表情都變得十分古怪,兩邊勢力都是動一動手指,便可讓江湖為之一顫。可他們前些日子鬧了好大別扭,正是勢不兩立的關鍵時期。此時十絕殿出現……
有人開始自暴自棄,是不是要比哪邊殺的人多啊?
誰知,片刻之後,鬼劍不輕不重地道:“還不滾過來,今晚,十絕殿庇護你們。”
重慕顏站在船艙之上,眸中碎影在夜色下流轉著冷光。俯瞰下面慌忙逃竄的船工們,看他們臉上各個露出“劫後餘生”的欣喜。
只有一個人蒼白著臉,跪伏在地,沒動。
他便是那名乞願的人。
他不敢動,他緊閉著眼,一直謹記著極樂樓乞願的規矩,不觀不看。
船老大捂著傷口,躲在十絕殿門徒的身後,滿臉殷勤:“多謝!多謝!十絕殿真是正道之光!謝謝各位大哥!”忽然他一轉頭,看到了對面跪伏在地的船工,恍然大悟,惡狠狠地罵:“原來是你!叛徒!事後我要把你千刀萬刮。”
聽到威脅後,乞願者渾身發抖,若今夜極樂樓不能除掉吳家碼頭這些人,明天他自己就會被船老大折磨致死,可他若違背了極樂樓的規矩,跟著他們跑到了十絕殿那邊,極樂樓總有一天也會來取他的命。
他顫聲說:“……你們極樂樓能做到的吧?”
舍剎鬼握在鐮刀上的手“喀喀”作響,陰沉著臉,直視十絕殿,道:“極樂樓應願而來,必會為你達成心願。”
“好!那就好,我相信你們……”
“你還相信他們?他們自身都難保。”鬼劍輕打了個指響,江面上空,螢綠相輝,交織成線,如同天羅地網籠罩。
十絕殿陣法。
烏雲掩去了皎月的銀輝,江面上陰暗森森。
晚風呼嘯的聲音,像吹著某種不詳的號子,瑩瑩綠光中,婆娑門殺手們慢慢抬頭,露出帽兜底下駭人的黃金骷髏,兩團幽碧鬼火燃燒在眼眶位置,他們直勾勾地盯著十絕殿,無端生出一絲寒意。
重慕顏微一揮手,婆娑門舉刀,起勢,只待一聲令下,便衝過去與敵死戰。
鬼劍朝她走近一步,道:“極樂樓主若交出冥鐵,今日這一戰,可以不打。”
重慕顏依舊以扇掩面,扇後的嘴角微揚。舍剎鬼道:“凡是收進極樂樓的寶貝,從沒有再給出去的道理。”
話音剛落,頭上那個天羅地網般的陣法,幻化出一圈圈漣漪,擴散,忽然像有什麼東西隱隱躁動,終於按耐不住,一滴一滴地落下來,亮如明霞。
那些如同螢火蟲一般發光的水滴,落在婆娑門身上,瞬間腐蝕出一縷青煙。
兩童子的肩頭也被那明亮的液體穿透,鮮血淋漓,道:“騙人的吧!這是什麼?”
鬼劍冷道:“今夜,讓你們極樂樓有來無回,挫骨揚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