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一聲怒喝在旁邊驟然響起,一個壯實的中年漢子紅著眼睛,“你家女兒是人,我們家的便不是了?你有錢,那你去縣中買些個罪女,你既然出不了人,今日便要你家女兒上山。”
“姜四哥說的是,你李延年六個女兒,嫁了四個,還有兩個未嫁,隨便那個上山皆可。”
“若說錢財,哪家女兒上山,我們也都有補貼,如今本就天時亢旱,若再不祭祀,我能便只能做丟去家業,逃亡他鄉。”
“延年兄,不要再阻攔了,你家李霽是個識大體的,她都願意,你又何必如此。”
人群之中或罵或勸,七嘴八舌亂糟糟的聲音響起。
另一個鄉老這時也出聲說道:“延年,做事最求公道,不然不能讓人信服,他們家的女兒獻得,你的便不成麼?沒那個道理。我們周遭村鎮,甚至縣裡的都尉長吏都組織了幾番人手,鬥他不過,死傷了多少人你又不是不知,還能奈何?”
被幾個人架住雙臂的李延年口鼻有鮮血冒出,聽到周遭的聲音,只是搖頭:“我李延年一生無子,只得了六個女兒,她們尚在襁褓之中時,我便立誓要護他們周全……”
噗地一聲,李延年話未說完,旁邊一個青壯狠狠一拳捶在了李延年的小腹上。
青壯雙目赤紅,似咬著後牙槽地吼道:“我也說過要護我家小妹周全啊——”
“當家的——”在李家大門後,李氏遠遠看著李延年捱打,哭喊了起來。
“莫要再和他廢話,他定然是將兩個女兒藏在家中,搜出來送上山便是是。”
“你們想想,再要觸怒那頭……觸怒它……,往後我等還有活路麼?”
眾人中,有人見李延年嘴硬不肯說,便要衝入他家中搜查。
“住手!”
這時,忽然一聲嬌喝響起。
李家大門內,一個小小的人影大步走了出來,“我李霽已答應上山,你們怎可打我爹爹?”
人群裡的老少青壯聞聲,登時稍稍沉默了下去,架著李延年的幾人同時也鬆開了手腳,訕訕站在一邊。
李霽幾步衝到了李延年身邊,伸手要將他扶起。
李延年卻一把將李霽的手甩開,怒罵道:“我讓你在後院跪著,你出來作甚?少了你一個,山上那頭妖孽就要餓死了不成!”
李霽卻昂了昂頭,大聲道:“爹爹,五姊性弱,眼看已要出閣,而女兒年幼,既不能供養雙親,徒費衣食,生無所益,不如早死。”
“你你……”李延年又怒又氣,舉起巴掌要打,一時又軟了下去,忽而道,“家中那……”
“爹爹!”李霽見李延年要說其他,猛然打斷道,“這是我自家事,與外人何干,莫要再說了。”
李延年聞言登時面色萎頓,長長嘆了一聲。
“原來如此!”
此刻,在李家院落的矮牆上,陳素貓著身將場中所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我道這對夫婦為何態度怪異,前番冷漠後又熱情,原來是想讓我替他們擋這一劫。不過,這家人倒並非真是惡人,只是被迫無奈,那李延年前面捱打都未曾提我,直到李霽出現才忍不住開口,這是愛女心切。嗯,這李霽,年歲與我彷彿,卻是個有氣概的。”
陳素又看了看明火執仗的眾多老少青壯,心中又生出了些許感嘆:“只是這些個村民青壯,著實讓人生厭,鬥不過便不鬥了麼?在闢北縣時,杭家集眾人除山賊,殺妖魔,斬殺嶧山府君,何等豪氣沖天,兩相比較,差了不知多少。”
想到此處,陳素忽然站起身,大喊了一聲:“李霽!”
在場眾人正沉默間,驟然聞聽有聲音響起,齊齊抬頭,便見到院牆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手握短刀揹著包袱小姑娘,一躍跳了下來。
“素素,我不是叫你走了嗎?”李霽看著陳素跳下來,一時愕然。
陳素大步走到李霽身邊,視眾多村中青壯老幼如無物,“是哪個山,什麼妖魔,我隨你去!”
……
“哪裡來的女娃兒,要去送死?”
良久,人群裡不知誰人喊了一聲。
陳素牽起李霽的手,掃了在場眾人一眼,“我家哥哥教過我一句詩,叫做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可惜,我說了你們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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