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脫漆,磚牆破敗,吊在門口的兩個紅燈籠也少了一個,貼著的紅紙對聯也被人撕扯了一半,只有泛著白斑駁紙頁,依稀能見著一兩個字。
“彭……彭都頭,這就是破落秀才的家。”
一個身形瘦弱留著兩撇小鬍子的男子,縮著肩膀指著這處小院落的大門。
他的目光不時還掃過四周的街道,眼神之中滿是惶恐不安,雙腳微微曲著,似乎想要逃遁,可手腕上被捏得發緊的刺痛,又打消了他不切實際的想法。
彭孔武抬頭看了一眼殘破的外牆和院門,又拿眼睛看了一眼身旁留著八字鬍的男子,沉聲道:“吳坊正,你確定是這裡?”
“這南城九街十八巷,我家家戶戶都記得清晰,這欒秀才早年尊堂在世時,還是個肯上進的,早早考得秀才功名,我還來喝過一杯賀酒。可自他父母過世,這欒秀才不通經營,家道敗落,學業也荒廢了,成天在街面上廝混,專愛些扶乩卜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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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坊正一股腦的將他知道的倒了出來,說到最後又左右看了一眼,忍不住補了一句,“只是,彭都頭,這……那欒秀才是否還在家裡,我可做不了保證。”
“地方對就行。”
彭孔武一把鬆開了被他拽著的八字鬍男子,擺了擺手,“你且去吧。”
“多謝彭都頭。”
吳坊正揉著手腕,賠笑兩聲,轉頭就準備朝遠處街道跑去。
“等等……”
正當吳坊正轉頭想要離開,彭孔武忽又叫住了對方。
“都……都頭,還有何事?”吳坊正面上的肌肉微微顫抖著。
彭孔武濃眉輕揚,眼中似有憤怒又似有無奈,“你是坊正,如有可能,多帶些逃命!”
“是是……”吳坊正連連點頭。
彭孔武轉頭不再去看對方,只是目光陰沉地盯著著面前的大門,握緊了手中的一根三尺長、兒臂粗似的鐵釺。
他的腰刀在遇水鬼之後被裴楚遺失,這一路上用的都是木棍之類的器具,也沒個趁手的武器,好在方才路過一家鐵匠鋪時,找了這根鐵釺。
“希望這賊子不會跑了!”
……
寒酸的臥室內。
亂書一地。
欒秀才坐在一張木桌前,手提酒壺,自斟自飲,目光不時落在桌面上的一塊黃紙疊成的符令。
臉色變幻,似喜似癲。
“……嘻嘻,求仙問道十一年,今日方知世有仙……變錢,錢可車載。變米,米可滿倉。穿牆而去,宛如無物……噫唏噓,夢耶?非耶?”
一杯濁酒下肚,欒秀才生神態癲狂,又倒了一杯酒,站起身打了個圈,似要跳起舞來。
“……那祝公子是妖人乎?精怪乎?反賊乎?大逆不道,無君無上乎?與我何干……我只求得這仙家法術,朝北海而暮蒼梧,長生長生,成仙成仙……”
欒秀才醉意闌珊,外間的嘈雜呼喊,他似完全聽不見,只是將手裡的酒杯高舉,接著又恍恍惚惚朝著臥室外的大堂躬身拜了拜。
“父親母親保佑,往日您二老責備孩兒好讀野史志怪,不用心舉業,可又哪裡知道,這人生一遭,不過黃土一抷,孩兒不甘……”
仰頭又是一杯酒灌入口中,欒秀才打了個酒嗝,神色似乎清明幾分,忽又搖起頭來。
“……孩兒也知那祝公子的盤算,可孩兒不怕他有謀算,我也讀得經史,略曉三分權謀,今朝便是虎做狗,也要求得入仙家門庭好機緣……”
哐!
臥室房門猛然被人踹開。
“欒秀才!”一聲暴喝跟著響起。
彭孔武手持鐵釺,雙目似噴出火來,大踏步地走進房門。
欒秀才被驟然的巨響,嚇得踉蹌在地,醉眼惺忪地轉過頭,似乎沒有認清進門之人,只是怪叫道:“咦?你是哪個?竟闖我家中來?”
“你這狗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