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馬車從南郊的關帝廟出來,並沒有回房府,而是往西出了城。
有人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去攔了母親的馬車,走的時候還拿了一吊錢。
可過了兩天,無論是母親還是馬車都沒有回來,房府的僕婦們人心浮動,私底下猜測母親出了事,更有人說母親被山匪擄走了。
青天白日,除了災民,哪裡來的山匪?
二門處,崔嬤嬤使人叫了小六子來,“……快去金陵給舅姥爺送信,說太太被人擄走了……”
小小的房巽從牆角跑出來,“你胡說什麼?母親不過是去定山寺給父親祈福!”
一個有頭有臉的官太太,若是無故失蹤了兩日,回來還不被吐沫星子給淹死?婦人的清白可比性命重要。
“祈福?大小姐算了吧,您沒瞧著連周公子這兩日都不曾到家裡來,定是太太出了事,給舅姥爺送個信去,說不得咱們都要回金陵了……”
“你胡說!”房巽氣憤不已,一時忘了自己的身份,大聲吩咐小喜,“掌嘴!”
小喜走到房巽前面,卻是怏怏的不敢上前,她一個小丫鬟,怎麼敢打崔嬤嬤。
房巽只覺得一股悶氣憋在心裡,她現在只是個幼女,不是那齊家的三少奶奶,就算她是這府裡唯一的正經主子,也沒人會把她放在眼裡。
又矮又胖的崔嬤嬤不屑的瞧著眼前的小丫鬟,“你是個什麼東西!快帶了大小姐去屋裡吃點心!”
小喜將房巽護在身後,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
梅香不知從哪裡竄出來,走上前來一揚手,啪的一聲,清脆動聽的巴掌打在崔嬤嬤的臉上。
崔嬤嬤沒有想到梅香瘦瘦小小,竟是敢跳起來打她,也沒有躲避,白胖的臉上一下多了個五指印,她暴躁的跺腳,張口罵起來,“你、你個不要命的小蹄子,竟然敢打我!”伸手揪了梅香的頭髮就往外拖。
梅香疼的呲牙咧嘴,她一邊掙扎一邊大聲咒罵著,“你個老娼婦,太太這才走了兩天,你就擅作主張欺負姐兒,等太太明兒回來把你賣給人牙子!”
崔嬤嬤笑道,“太太還不知道回不回來,你倒是個忠義的,你去把太太找回來啊!”
白露帶了幾個婆子進了院子,擺起大丫鬟的架勢,“崔嬤嬤,什麼時候這房家輪到你做主了!”
崔嬤嬤皮笑肉不笑的斜眼瞧過去,“白露姑娘,如今傅嬤嬤和春分都不在,算起來,穀雨姑娘才是這府裡一等一的大丫鬟,怎麼也輪不到你做主!”
“嬤嬤,您是姐兒的奶孃,按理說傅嬤嬤不在,您也可以當一回家,可太太走時交待了,她去定山寺祈福,內院交給穀雨姐姐,姐兒的院子交給了我,您還是回家瞧瞧您的小兒子,這兩日府裡不少人都得了疫症,他身子弱的緊,若是沾染了,恐怕楊老大夫的湯藥都救不回來!”轉身吩咐婆子把崔嬤嬤拉走。
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把張牙舞爪叫罵的崔嬤嬤拉了出去。
白露蹲下來安慰房巽,“姐兒莫怕,太太是帶了傅嬤嬤走的,有僕婦跟著,趕馬車的也是咱們房家的人,想是有事耽擱了,過幾日必然回來,不過舅姥爺那邊咱們還是得報個信才好……”
房巽怏怏的點頭,心裡卻是一團亂麻,舅舅會來嗎?
前世,母親過世的時候,同樣是疫病剛起,父親每日裡在府衙與各處災民間奪走,舅舅至始至終沒有露面。出殯的時候,竟只派了個管家來奔喪,雖是時局混亂,卻還是在房巽的心中種下了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