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延敬安靜的端坐在一旁,雖心中打鼓。面上不著急,等王之煥將茶碗放回桌上,這才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對著王之煥一躬到底,“還請道長賜教!”
王之煥抬眼去瞧房延敬,只見他身長筆直,面如冠玉,眼神清明,如清風明月。
說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與這個姓房的七品小官正式照面。
雖說父親的遺言有先,又是自己卦相上的貴人指引而來,他的心裡卻還是忐忑的。一直到今日此時,王之煥才確認了兩件事,第一,房延敬有錢,對自己這樣找上門的幕僚,一出手就是一百兩的銀票,不是那普通的官家或是富戶的做派;第二,房延敬確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知道自己有法子解困,哪怕是個小童,他也願意放低身份,出門相迎。
只是,略有些可惜!
看著房延敬的眼裡一片清明,王之煥心中嘆氣,這是個為官之材,卻不是為相之才!這種人清廉有餘,城府不足,上層官員的那些個手段,他不喜也不屑去使,同僚間不過君子之交淡如水,政績再好,再有背景,頂天也就做到個知府。看起來自己在這兒呆不了太久!
房延敬這會子也安靜的看著王之煥,這人長相平平,看容貌似乎年紀不大,卻一副老相,舊衣破鞋,雖做道士打扮,行動卻沒有規矩,不似道家中人。
好在房延敬不是那迂腐的讀書人,他自知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他靜靜的等著,不急不燥。
王之煥同樣不急不燥,他將茶碗放下,站起身來,在廳中來回走了一趟,這才右手捻著鬍鬚,左手背在身後,像西席,又似師爺一般的開了口,
“其實這案子簡單至極,許大人之所以不敢直接了當的判下去,不過是顧忌著高知府,高知府是陳家二太太的親外甥,鄭家又是高知府的妻舅孃家……”
房延敬點了點頭,對王之煥的話表示贊同。
王之煥繼續道,“……許大人一向油滑,他避之不及便推給了你,覺得你好逮有房閣老在上頭頂著,無論如何,高知府也不好跟你直接對上。只是他也怕得罪你,估摸著許了你好處,大人雖不恥,可又不好將他得罪了,於是虛與委蛇。大人左右兩難卻並不是顧忌著高知府……”
“……我知道大人不怕得罪人,怕的不過是有人從中作梗。許大人那裡推掉的案子,到了大人您這兒,證據定然是一邊倒的,根本沒有翻盤的機會,想把這案子掰正了判,一個字,難!”
房延敬聽到這兒再次點頭,卻是苦笑起來。
他想開口辯駁,可王之煥並不打算給他機會,繼續道,“你不怕得罪人,可若是將這金陵的官場都得罪了,就算有房閣老在上頭頂著,可你日後如何為官?”
三言兩語,王之煥便把整個兒案子和房延敬的心思說了個清清楚楚。
房延敬的臉色變得凝重,“先生大才!那依先生看,仲謙如何方能解此困局?”
王之煥似乎說的口渴,他並不急著回答,而是又坐下來端起了茶碗,輕輕吹著碗裡的茶葉,茶葉已舒展開,被他一吹,露出清亮的茶湯來。
房延敬靜靜的等著,並不催促。
王之煥很滿意,不急功近利,耐心十足,倒也算是塊好玉。他放下茶碗,抬起頭,臉上露出嘲諷,“周侯爺去年大敗北戎,想來你也知道!可最後風光的是誰?去年的事情雖轟動一時,可到底是被壓下來了。如今周承宗一死,白崇禮再無顧忌,大人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