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剛過,天上沒有月亮,陰陰的天空一片烏黑,偶爾有幾聲犬吠,院子裡卻更顯寂靜。
二門處的崔婆子坐在小杌子上,背靠著茶爐旁的圈椅,睡的正香。今兒一同當值的張婆子小兒子病了,早早的告了假,半個時辰前就回家了,這會子二門就她一個人。
“嘭嘭!”崔婆子聽得好像有門響,卻又困的難受,不想起來。
“嘭嘭嘭!”聲音又大了幾分,崔婆子艱難的站起身來,揉了揉發澀的眼睛,打了個哈欠,點上燈籠,極不情願的出了門房。
“嘭嘭嘭嘭……”敲門聲再次響起,崔婆子緊了緊衣裳,不耐煩的應著,“來了來了!”
將大門開啟個縫,崔婆子將燈籠伸出去一瞧,卻是門房跑腿的張小六,“小六子你叫魂呢?”
張小六嘿嘿的笑,“嘿嘿,嬸子!”
“叨擾您了!”張小六身後的中年男子往前一湊,露出一張三角的臉。
猛的露出張陌生的人臉來,崔婆子嚇的後退了一步,心裡叫了一聲“哎喲我的媽呀!”昏黃的燈籠晃了又晃,她這才看清,眼前這三角臉的男人似乎穿著綢布的衫子,有幾分像哪個鋪子的掌櫃。
張小六笑著跟崔婆子解釋,“嬸子您莫怪,這是吳掌櫃。是金陵的殷二爺讓人送個信給大老太太,人這就走了,就送個信進去!”
崔婆子不耐煩的一伸手,“信呢?”
那吳掌櫃忙伸長了腦袋,“對不住,對不住,是口信,勞煩您帶我進去見見我們姑太太!”
藉著昏黃的燈光,崔婆子將門開的大了些,一手挑燈,一手輕輕拍打著腿上的灰塵,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樣子,臉上帶了幾分不屑。
大戶人家跟小門小戶怎麼一樣,這是房家三房,房家早早兒的就分了家了,這長房的大老太太在這三房不過是個客人,怎麼能說帶進去就帶進去?
還“我們家姑太太!”怎麼也得稱一聲,“殷家老太太”或是“殷家老祖宗”。而且這大半夜的,一個大男人,大刺刺的就要進二門,真是不懂規矩!
吳掌櫃見了,連忙拿了幾個銅錢塞給張六。張六接過塞到了崔婆子手裡,“嬸子,吳管家說是急事!”’
“嗯!”崔婆子摸著手裡的銅錢,心裡卻更加不屑,殷家果然是商賈之家,知道拿銀子通路,只是這才幾個銅錢,也太小氣了。
房家三房有錢,林婉娘更是大方,跟別家不同,這看門的婆子每月的月例有二兩銀子,賞錢還另算。要知道,這一般富貴人家的一等貼身大丫鬟的月例才是二兩銀子。
這幾個銅錢,崔婆子根本不放在眼裡。
太太說,這二門是極重要的地方,要不是崔婆子是大小姐乳孃崔嬤嬤的堂姐,也不會交到她手裡,她這差事得來不易,自然要當得經心,別說幾個銅錢,就是幾十兩銀子在面前,也不能掉以輕心。
“既然是急事,我這就給太太報信去,您且等會子!”
崔婆子剛要關門,那吳掌櫃卻又一把擋住了門板,“都這、這會子了,就不用通報您家太太了吧?您直接帶我去見一見我家姑太太就行!”
“我說你這人懂不懂規矩?我就是個看門的,甭管你找誰,我都得報給我家太太,若是我家太太說能見,你才能進這二門,若我家太太說不行,我半步都不能讓你進來。你聽清楚了,這是二門,是內院,裡頭都是太太小姐!可不是酒樓茶肆,給兩個錢誰都能進的!”
崔婆子一翻話說的吳掌櫃臉上通紅,好在天黑,藉著燈籠昏暗的燭光,也看不真切,轉過頭,崔婆子又衝著張小六,“回頭跟你二叔說,別什麼人都往裡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