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馬連大街上,人來人往,一個穿著素白色細布襖子,頭戴白花的婦人,跟在一輛普通的馬車後大聲辱罵著,“房巽!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
馬車樣式普通,黑色的窗簾上用白綾布繡成了草書的“羅”字,顯然這是京城最大的車行羅家車行租來的車,從馬車外觀,看不出坐車之人的身份,可偏偏被這頭戴白花的婦人一句話便將馬中之人的姓氏閨名一併喊了出來。
有那愛嚼舌頭的議論起來,這不是齊家三少奶奶的閨名麼?聽說最近齊家正在選繼承家業的大掌櫃,這個女子跟齊家的庶長子不相伯仲,如今鬧這麼一出,這女子的名譽先不說,這個大掌櫃恐怕是坐不上了!
齊家雖是商賈,卻是這京中一等一的富貴人家,有錢人家爭產奪權的八卦向來是茶館裡最喜歡說的段子之一。
本就好奇的眾人不由激動起來,紛紛湧上前去,想瞧一瞧這個敢與齊家老大那等人物爭大掌櫃位子的女子長的什麼模樣。
馬車緩緩向前,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可婦人依舊追著咒罵。
“……若不是房家把你養大,你可能活到今天?!不要以為你嫁到齊家就不姓房了,你死也是房家的女兒!房家可是名門!齊家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商賈!若不是有房家,齊家能好吃好喝的供著你?若沒有房家給你撐腰,你以為你能在齊家呆的下去嗎?你嫁到齊家多年一無所出,又不得丈夫喜歡,你且等著被休吧!到時候若是房家也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你只能橫死街頭,任那野狗啃咬……”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原來這咒罵的婦人竟是房家的人,房家可是名門,雖已敗落,可好逮是書香門弟,如何當街就罵起人來?這跟那無知潑婦又有什麼區別?
可無論是房家還是齊家,都是平頭百姓不想招惹的,所以人們好奇的觀望著,卻無人上前。
黑衣粉面約七、八歲的小童從馬連大街有名的鼎泰豐茶樓走出來,低聲在人群中打聽,“這婦人好生粗俗,可是那馬車裡的人對不住她,竟是連面都不敢露,只自顧自的走,也不出來辯解一二?”
眾人皆搖頭,有好事者低聲的八卦,“……那婦人是房家當家媳婦,馬車裡的人是齊家三少奶奶,雖說嫁到齊家多年沒有子嗣,齊家三少爺又是個不中用的,她卻是比男子還有能耐,如今正和齊大少爺爭這大掌櫃的位子,只可惜啊……唉,如今房家倒了,她又無子嗣,這回別說爭這大掌櫃的位子,恐怕齊家都未必容的下她……”
“不是說齊家老太太要給她過繼一個兒子麼?”有人嘻嘻的笑道。
眾人齊齊看向打聽事兒的小童,難不成這小子也想上趕著去當兒子?小童粉白的小臉猛然漲的通紅,心道,“看我做什麼?我又不是齊家的人,就算我去認,人家也不要啊……”
馬車驟然停了下來,眾人這才放過小童,又轉回去繼續看八卦,小童擦了一把汗,也跟著瞅過去。
車伕跳下馬車,利索的搬了腳凳,一個丫鬟模樣的少女嫋嫋婷婷的從馬車上走下來,眾人不由眼睛一亮,這女子不過十八、九歲,鵝蛋臉,柳葉眉,雖是長相清麗,卻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
按常理說,這富貴人家挑丫鬟是有講究的,丫鬟的長像一般不能越過主子去,看來這齊家三奶奶的長相應是不錯,眾人不由看向馬車,可偏這會一絲風也沒有,馬車的車簾輕垂,連個縫都沒有透,眾人只得又去瞅那丫鬟。
那丫鬟面色肅然,撩起裙襬下了馬車,看也不看圍觀的人群,徑直走到那婦人的跟前,冷冷的道,“六奶奶,你再這樣鬧,我家奶奶也是不會給你一分銀子的,一百兩銀子能買一隻鳥,房家又能窮到什麼地步!”
人群中猛然炸開了鍋,這房家有錢啊,一百兩,這在京城足夠買下一個三進的大院子還有剩,如今就拿去買一隻鳥!
那婦人聽了也是嚇了一跳,面色白了又白,隨即似想到了什麼,臉色忽而漲的通紅。
丫鬟見了知道這婦人對此事不甚清楚,便湊過去低聲道,“我還是勸勸六奶奶,房家的事兒雖說您在打理,可自己的事兒也不能疏忽了,六爺這回帶回家的不過是隻鳥兒,若是個女人,恐怕六奶奶後悔都來不及了……”
聲音雖低,可自有那耳朵好使的早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