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江面油亮油亮的,混雜著五顏六色的汙血,不斷揮發著濃煙,朦朦朧朧籠罩了岸邊的一片.偶爾水面上會冒出一排排不規則的漣漪,順著炸開的水泡隱約能見到一種從沒出現過的尖頭魚,那是以屍體為食的異類.
天上依舊一片青昏,降雨量減少後,積雲仍盤踞在空,和行人的心情一般,陰鬱沉結.
離難民營不遠的地方,衣衫襤褸的難民正和官兵一起清理路段,四周滾滾黑煙沖天而上,村民正在營後焚燒著奇獸屍體.
有毛的沒毛的,三眼的和四爪的,平日裡找不著的,甚至是聽祖輩提過卻沒見的,如今一一領略過後,只給人們留下厭惡和痛恨的印象.
這種東西毒性很強,除了燒燬,沒有任何價值.有懵懂的孩童趁大人不注意,藉著打掃的名義,偷偷剝下奇獸身上自認為有價值的部分收藏。毛髮可以續上當鞭子,牙齒可以拿來當沙包扔來扔去,指甲蓋能當士兵的盾牌,甚至奇獸的老繭也能當被子蓋,還賊暖和。這種做法在孩子圈中相當流行,誰家沒點奇獸藏品,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可即便變著花樣玩,他們每天都會失去幾個朋友或者轉陣營尋找新的玩伴——因為昨天的人兒見不到天亮的太陽,死在了淒冷的夜晚。
洪災過後鬧起了饑荒,別說難民,原住民的狀態也很差。沒辦法,道路阻塞,出行困難,物資消耗了乾淨,衙門的糧倉被大妖侵佔,雖事後斬殺,但糧食也沒了蹤影。一時間貧困壓在了眾人頭上,喘不過氣來.
大街上淤泥堆積如山,許多建築被洪水沖垮,化成泥石.人都是有先見之明的,今天他家的亭子倒了,明天隔壁的院牆垮了了,後天還不輪到自己家?清掃淤泥也無濟於事,大夥自顧不暇,各走各路,另擇良居。衙門就指望不上了,莊主被妖物拖住,分身乏術,官兵傷亡慘重,根本維持不了秩序,過了這麼久,凡都也沒派人過來救災,都不知道上頭是否在意他們的生死,還是各憑本事吧!
到了此時,也沒有本地和外地之分了,唯有報團取暖才能渡過難關.因為這次洪災,反倒解開了他們間的偏見,也多虧一幫鬼醫不顧晝夜的醫治傷員,控制了瘟疫,讓眾人得以喘息.
可鬼醫也不是萬能的,治病救人是職責,可捱餓卻管不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活生生的人可不經餓,放眼看去,一個個臉色蠟黃,雙腳浮腫,看起來畏手畏腳的,實際上是餓的頭暈腦脹,全身發冷.
換作平日,誰敢相信餓了會發冷?此時大家各顯神通,什麼面子也比不上填飽自個的肚子,先活下去再說.
條件好點的人家盯著餘糧掰著指頭算著日子,一看見鄰居就開始裝傻,生怕別人問他借點賒點,連生火做飯也選在半夜.平日裡腆著肚子的財主,此刻和難民打成了一片,跟著他們捉田鼠打小獸,沒辦法,生意做不了,手藝比不上人家,總得跟緊點撿撿漏.有的膽子大的,寧願被毒死也要填飽肚子,在奇獸大妖的屍堆裡進行挑選,剖開它們的腸胃,辨別著素食和肉食的種類,挑選出哪些是能吃的,洗乾淨大火亂燉.這倒也是個方法,陸續多人效仿起來.年紀大的獨居老人行動不便更加不堪,拿些餵雞的米糠和些泥水熬粥吃,可又能頂幾天呢?還得多虧莊上那幫遊手好閒的少年,個個身手敏捷,找吃的法子多的是,見老人家孤苦伶仃的,分了不少戰利品給他們.少年們還因此捱了家裡人一頓罵,臉上卻笑嘻嘻,胸膛處有種正義感油然而生,覺得幹了些了不起的事情,一個人呆呆地站著,就能傻樂了很久.
衙門處的牌匾早就不知所蹤,連門口處的路鼓也破了,露出斗大的窟窿.牛前輩在此前的鬥爭中受了重傷,如今也沒了音訊.官兵損失了大半,餘下的都是運氣極好的.
前兩天妖物不分晝夜地圍聚在出雄莊,掠奪人口為食,手段極其殘忍.儘管莊主功參造化,也分身乏術.而官兵們個個都是熱血男兒,傾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他們都懂,沒有一個貪生怕死之輩,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
這天陰陰沉沉,又稀稀疏疏的下起了小雨.川宅裡的庭院冷冷清清,圍牆塌了一邊,雜物堆積如山,倒也應景.丫鬟在生火取暖,哈空哈同兩位男丁負責修繕屋子,屋頂處漏了水,不堵上窟窿夜裡冷得很.
"咳咳."川厚天穿著厚棉襖在屋門倚坐,郎中為他把脈,開了些方子,目前的情況看,還是調養為主.
沈雪陽帶了些熱湯來,見他臉色不好,勸道:"再靠裡坐點,外面風大,小心著涼."
川厚天收回目光,輕嘆了口氣,閉口無言.他的傷是在沅香江與大妖搏鬥途中留下的,受傷的地方已經割掉了死肉,用繃帶扎的結結實實的.
初時他只是簡單的灑了些燒酒清理,並不在意,受傷嘛,常有的事.可大妖留在他體內的毒素過後才發作,那種感覺好像有無數條蚯蚓在骨子裡爬,簡直痛不欲生.等到發現後果嚴重時才重視,已經晚矣,毒素擴散到全身,留下了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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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川厚天,肌肉痠痛,四肢無力,幹不了重活,還時不時會突然昏迷,狀態簡直糟糕透了.尋醫問診了這麼久,目前只能先吊著條命,等災後再另覓名醫.
"別擔心,一定會好起來的."沈雪陽給他喂湯,安慰道.丈夫出事後她一直忙前忙後,眼見著身形消瘦,眉目間多了不少若隱若現的憂愁.
川厚天知道自己拖累了她,心有不甘,但也沒表現出來,簡單的問了句:"遼兒在爹那過的怎麼樣?"
"好著呢,和沈仙他們玩的可歡了."一提到兒子,雪陽的眉頭舒展了些,多虧聽了老太爺的話,早做安排,如今莊內的環境一天比一天差,留孩子在身邊反而多許多牽制.
提起孩兒,川厚天沉寂的眼神中多了些光彩,因為孩子就是他們夫婦的希望,老爹能帶著他自然放心許多.他囑咐道:"我的事不要讓遼兒知道,他還小,免得嚇著他."
"這點我曉得,放心吧."沈雪陽從櫃子裡拿了件大衣,給川厚天披上,爐子裡的柴火燒噼裡啪啦,捂紅了他們的臉.
再說川遼被廖雨亭騎在身上,簡直憤怒值爆表,無時無刻不想掙脫,更過分的是,王秀強也參與了進來,蹲在地上在解自己的靴子,難不成真要吃那些噁心的東西?
廖雨亭壓著他十分得意,不斷的扭著肥大的屁股,看著滿臉通紅的川遼,忍不住叫了幾聲:"駕駕!籲!"簡直把他當成了小馬一樣騎.
川遼感覺涼呼呼的,暗道不妙,下一秒全身僵硬,一股電流般的感覺從腳板傳到頭皮,讓他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可惡的王秀強,竟然用什麼奇怪的東西撓自己的腳板,簡直豈有此理!
"哈哈哈,你看看他,喔哈哈哈!"看到川遼那臉色由紅轉白又漲紅,一會難受一會張嘴欲笑的神情,王秀強笑得直接岔氣.
被兩人一直作弄,川遼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其實他一直在準備用噴火這招,可苦苦等了這麼久,一點動靜也沒有,他估摸著沒希望了,放棄了這個念頭."滾開,啊咳咳!"情急之下的他摸到了一坨乾巴巴的東西,趁著廖雨亭回頭觀察同伴在幹嘛時,雙腿猛蹬拉開距離,接著弓著腰給了回過頭的廖雨亭一嘴巴子.
"噗噗!什麼鬼東西,嘔~"廖雨亭猝不及防之下中了招,捂著嘴巴站了起來,川遼趁機掙脫.
"別讓他跑了."王秀強想抓住川遼的腳卻落了個空,機警的提醒道,現在跑了可不行,另一顆"老鼠屎"還沒來呢,他可不允許計劃出錯,立馬站了起來,選擇直接出手,這次動用了奇力.
不好!撲面而來的奇力帶起了旁邊的雜草,川遼回頭也觸發了奇力,伸手抵擋,結果被一股巨力推著倒退,腳上一滑,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嘩啦"川遼不小心碰到了茅房外邊擺著的馬桶......
那是掏糞的老丈打算拿來做肥料的夜香,一下子弄翻了兩大桶,簡直臭氣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