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們端著盛滿甘露泉的銀盃,迎著風雪,走下小道,賜福於他們,然後帶把禮物帶往廟的下一重。
接連數日,都有信徒來,下一重廟裡關滿了牛羊,足夠我與一眾僧人過完整個冬天。也許,到明年春天,會有那麼些牛或者羊產出幼仔,然後,會有僧人將幼仔送給就近的牧民。
冬天就這般過著,一天天的下著雪,我喜歡上了倉央嘉措的詩,所以總是纏里老僧給我一遍一遍,一首一首的唱。
在這裡,心靈總是一直的平靜,忘了所有的不快和煩惱。我把那玉匣子丟在一邊,看都不去看它一眼。我把父親的冷漠拋在一旁,想都不去想一次。我把劉二爺的精明丟在腦後,把易輕荷刻薄遺忘,把小五的貪財,把阿龍,鬍子...一干人的死通通遺忘。
我終於明白,僧人們為什麼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清清淨淨的生活。這裡是淨土,點燃三柱藏香,在佛前跪下,頌讀傳世的經文,時不時唱一首《那一世》。就會心如明鏡臺,不使染塵埃。
我忘了煩惱,也順便忘了時間。
......
忽然一夜春風來,雪融了,荒原上開始有了新綠,於是,荒原就成了草原。蟄伏了一冬的動物們又跳了出來,在滿是新綠的草原上,蹦蹦跳跳。
在一個朝陽初升的清晨,老僧帶著我和一眾僧人,從下一重廟裡,抱出了十幾只小羊羔,然後趕著它們的母親,朝著幾十裡地外的牧民大營走去。
將將冒出大地的草芽又綠又嫩,芽尖上沾著露珠,新的沒有一點塵土,入眼滿滿當當的生機,一年新拋了一年舊。
我和僧人們很熟稔了,但我依然沒有學會說藏語,連比帶劃的說笑著,與他們一道朝前走著,偶爾還能瞧見零星未化的積雪。
漸漸的,夕陽西下,沒有雪的夜空又閃耀起繁星來。老僧依然帶著我們朝前走,前方的小山崗上有幾點綠油油的亮光。
那是窩了一個冬,餓的皮包骨頭的草原狼。我放緩了腳步,對老僧說:“上師,前面有狼。”
老僧頭也不回,轉著經筒,說:“草原裡的狼是不會攻擊僧侶的。”
我將信將疑,不過瞧一眾僧人沒有停步駐足的意思。於是,也就大起膽子,跟著他們一道朝山崗走去。
山崗上的狼嚎叫了一聲,等我們離的近了,才四散走開,慢悠悠走到裡許開外,靜靜目送我們離去。
月亮懸於中天,如一道銀鉤,傾灑著濛濛光輝。我們又翻過三道小山崗,終於看到山崗下的篝火,有值夜的牧民正帶著牧羊犬,圍著牛羊圈巡邏。
當我們披星戴月走近,羊羔‘咩咩’叫個不停時,整個營地突然就沸騰起來,大人小孩吵吵嚷嚷的衝出帳蓬,虔誠而激動的迎出營地。
這是一個大營,由十幾戶牧民組成,有幾千頭牛羊,數百匹駿馬,還有數十條牧羊犬。
當我們抱著羊羔,把它們送給牧民們時,他們激動的雙手接過,彷彿接過了最珍貴的寶物,激動的圍著篝火又唱又跳。
今年,他們的部落是幸運的。
上師每年都會在開春時走出懸空寺,隨機選擇一個方向,當遇見第一個營地,就把新生的羊羔送給他們。
於他們而言,這就是佛主賜福,今年肯定平平安安,養的牛羊健健康康,又肥又壯。
牧民們唱著跳著,把新生的羊羔送進大圈,迴歸它們的族群。然後,從舊有的羊群中,拖出最肥的幾頭羊,宰殺了,拿來款待我們。
山崗上的狼群,‘嗷嗷’叫著,營地裡的牧羊犬狂吠,此起彼伏,卻無法掩蓋營地裡人們的歡聲笑語。
吃飽喝足,老僧帶著我與僧人們辭別牧民,迎著又一日初升的朝陽往回走。有牧民騎馬相送,他們在馬背上唱著讚美的詩詞,高高揮舞起馬鞭,擊破空氣,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我很欣喜,第一次見識這樣的歡樂的場景。
不知藏地裡所有的寺廟都會在初春時送新生的羔羊,還是黃衣上師修行的這間懸空寺獨有的傳統。
我想,這樣喜樂的事,應該永遠流傳下去。
只是,明年我可能不會看見了。
喜歡黃泉禁衛請大家收藏:()黃泉禁衛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