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有許多關於死後屍身千年不腐之類的傳說,比如在1972年長沙馬王堆出土的辛追夫人遺體,但與真正意義上的不腐完全是兩碼事。
而此時呈現在我眼前的眾僧,實難讓人相信他們是亡者,一如此前在九層祭臺上所見仙風道骨的老者。
我走到距離眾僧幾步之外,低頭看了看提在手裡的‘照幽燈’,卻見原本幾乎靜止的火苗,突兀的晃動了一下。
頓時,我心中一緊,腳步便也就此停下,以我一口本命陽火點燃的‘照幽燈’,熄滅與否可是干係到我的小命。
怎麼辦?我在心中自問,然而一時間卻找不到答案。若是再往前走,十之會丟了小命,我回頭看去,已然瞧不見進來時的門戶。
撐在頭頂的天羅傘靜止不動,哪怕我能感覺到冷風拂面,寶傘依舊沒的絲毫動靜。也許,我該回去,將此地的詭異與其餘幾人說了,再作計議。
我又看了看眾僧之中,彷彿飄浮在空中的巨大棺床和朱漆棺槨,心中沒來由升起一絲寒意,不由得便緩緩朝後退去。
‘照幽燈’幽幽的亮著,火苗忽然又跳動了一下,看得我心臟也跟著猛地一縮,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我不敢轉身逃離,只能保持面朝眾僧和巨棺,一步步加快速度朝後退去。我的目光在‘照幽燈’和眾僧巨棺間來回掃視,不敢有絲毫大意。
‘啪’一聲輕響,是‘照幽燈’火苗燃燒而產生的一絲輕微的爆裂聲。然而,在這安靜到一片死寂的空間中,卻顯得異常刺耳。
我幾乎瞬間跳將起來,後退的速度越發快了起來,再不去看那群僧和巨棺,雙眼死死盯著變得不同尋常的火苗。
火苗搖曳不定,連帶著本來籠罩著我的一團光亮也開始晦明反覆。我暗叫一聲不妙,瞧那綠豆般大小的火苗竟有熄滅的趨勢。
卻在此時,撐在頭頂的天羅傘,滴溜溜瘋狂轉動起來,瞬間,我握傘的手只覺一股如山般的巨力,自旋轉的傘面壓了下來。
變故驟生,寶傘險些脫手。還好,一直小心謹慎外帶提心吊膽,我沒敢有半分鬆懈,從踏進這片空間便一直緊握寶傘。
然而,即便如此,巨大的力量依然將我壓得彎了腰,駝了背,寶傘龍骨也重重壓向我的肩膀。
我緊咬牙關,死命撐住寶傘,雙眼一刻也不敢離開‘照幽燈’,生怕一個不慎,讓它就此熄了。
短短几息,我再也堅持不住,單膝跪倒在地,艱難無比朝後退去。一時間,又是恐懼,又是惱怒。
我在心中瘋狂詛咒著劉二爺,若是老子死在這裡,變成鬼那也鐵定要纏著劉二爺,不能讓他過一天安生日子。
然而,心裡罵歸罵,發狠歸發狠,卻又同時祈禱手段層出不窮的老東西能來救我,我想也許以劉二爺的本事,能擺平這裡的詭異。
前人總說人將死時,會看到拘魂鬼差。
可是,我此時卻什麼也看不見,眼前漸漸變成一片漆黑,原本一直沒有太大反應的胸口,突然劇烈疼痛起來,疼得我整顆心都好似縮成一團,疼得我幾乎無法呼吸。
提燈的尾指變得有些冷,那剛剛點亮‘照幽燈’時的暖意,在漸漸消退。也許,此時‘照幽燈’已經熄了。
我咬著牙,‘咯崩崩’作響。我又懷念起與如來收破爛的日子,懷念那毒辣辣能曬掉一層皮的太陽。
我另一條腿也跪了下去,漸漸的便成了跪坐之姿,我彎腰駝背,頭深深埋在雙腿之間,彷彿要縮成一個蠶繭,又彷彿伏地揹負長明燈的奴隸雕像。
我再不能挪動分毫,心中一片冰冷,只嘆一聲:吾命休矣。只可惜還沒來得及談一場風花雪月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