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牛肉香氣飄散於空氣中,易輕荷吃得很爽,很香,沒有絲毫與人分享的意思。
因為她是僱主。
一縷陳年老酒的香味,似有似無的飄來,漸漸的就濃烈起來。醇正厚重的香,充斥了我們所處的空間,排開其餘任何的氣味。
大海在軍中摸爬滾打多年,興許喝過不少好酒,所以,甫一聞到那香味,就斷然說出‘好酒’兩字。
綠林道的漢子,軍營中的壯士,幾乎都以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為豪爽之舉。如今易輕荷吃得爽香,卻終是有肉無酒。
我怔怔這般想著,想易輕荷正在暴殄天物,想那酒香來自何處,就算是從未真正飲過酒的我,也聞出那酒之醇正。
易輕何正挑起第三片牛肉,正要送進嘴裡,突然就愣住了。她微張著嘴,就連牛肉上附著的湯水,滴落在她的下巴上,也似未察覺。
她的鼻翼輕輕的動了動,眼裡頓時閃過不可思議的神過,雙眼朝四周一看,最後定定的看著我和大海。
見易輕荷看來,我抬手摸了摸鼻子,心中暗自思忖,莫非她還以為酒香出自我和大海?不由得,我聳聳肩,以示我與大海兩人的清白。
然而,易輕荷卻似根本就沒有看我,雙眼依然直勾勾的看著我們。頓時,我就有些惱火,暗想這女人莫非從未信任過他人,有著無可救藥的懷疑妄想症?
卻在此時,身旁的大海輕輕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側頭看去,問道:“怎麼?”
大海卻不答話,伸手指了指我們身前的空地。我有些疑惑,我們身前擺的是從揹包裡騰出來的東西,不知有甚好看。
可是,既然大海要我看,那我看看便是。只因我瞭解大海,絕非輕浮之輩,輕易都不會開玩笑,更何況是現在。
我微微低頭,目光掃過地上收攏成一堆的裝備,食物,並無任何異樣,繩依舊是繩,爐也還是爐,可憐的幾包壓縮餅乾和牛肉乾堆在一起,也沒變成一堆土。
我暗自好奇,正想開口詢問。卻陡然間發現了異樣。影子,我和大海兩人的影子,正斜斜投射在身前的石階上。
一道明亮的光,從我與大海之間的間隙中,投射出來,將石階下的雪地,照得一片通明,雪花冰晶反射著光亮,閃耀著我的眼睛。
剎時間,我雙眼一眯,心中頓生一股異樣的感覺。修忽間,我看那光亮,似乎在搖曳抖動,好像是...燭火被風吹拂,火苗搖曳,光也隨之跳動。
冷汗,瞬間佈滿全身,尤其是後背,只覺隨著冷汗淌下,便起了一身密實的雞皮疙瘩。
因為,搖曳的‘燭光’,來自我們的身後。
半晌,我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劇烈的疼痛,讓我幾乎徹底懵掉的腦袋清醒過來。又看得片刻,終究確定並非是眼花,那搖曳的光,真真切切。
我不敢回頭,也不敢起身逃離,只能以眼角餘光看向大海,以輕若蚊蠅的聲音說:“怎麼,回事?”
大海微不可察的搖搖頭,握緊不知何時抓在手裡的軍刀,他握刀的指關節發白,顯然用的力道極大。
這事說來話長,事實卻是從我看到從身後投來的‘燭光’,到我詢問大海意見時,才不過區區數十秒。
正當我和大海眼神交匯,大海握緊軍刀時。鼎沸人聲和著碗碟碰撞之聲,傳入耳中。聲音極其嘈雜,我卻隱隱聽出,那是在行酒令。
我慢慢抬頭看向易輕荷那一側,卻見她已看得傻了,小刀尖上挑著的牛肉片,不知何時已悄然滑落,跌在她半開的唇邊,正一點一點朝地上滑去。
然而,更讓人驚恐的,是易輕荷二人身後屋門,不知何時敞開,屋內燃起幾根碩大的牛油蠟燭,火光跳躍,映照著屋內的情形。
那是一間食肆,地上鋪了羊毛毯子,一大群衣著各異的漢子,正圍坐在一起,猜拳行酒令。在他們的中間,堆滿了食物,烤全羊,犛牛肉,糌粑,酥油茶,還有每個人身邊放著碩著的皮質酒囊,濃烈醇厚的酒香,正從那一隻只酒囊裡飄散出來。
我艱難的挪開目光,看向別的地方,期待著不要再有其餘的門開。可是,當我慢慢看了一圈,震驚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目力所及,街道兩側的穹頂房舍,門全都敞開了,搖曳不定的燭光,穿過敞開的門,將門前的街道照得通明。
食肆,酒館,旅店,布匹店,糕點店,胭脂水粉店.....各種店鋪,賣著各種各樣的商品,街道上人影綽綽,進出於各種各樣的店鋪。
冷汗順著額頭,如潑水般滾滾而下。當我看向城門,心頭僅存的一絲僥倖,也徹底破滅。不知何時,城門悄然緊閉,門洞內燈火通明,照著肅立於兩旁軍士,冷漠而堅毅,微黑而泛著高原紅的臉。
那是,藏族軍士,他們腰懸彎刀,揹負勁弓,斜插利箭,手握長矛。雖未曾有絲毫動作,雙眼卻透著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