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瑜握住太阿劍的左手微微用力,往前一送,劍身脫鞘而出,在寒光閃爍之間,劍鐓不偏不倚的擊中了他的嘴巴,頓時血肉飛濺,打落了兩顆白晃晃的門牙。
甄培捂住兩片開了花的嘴唇,撕心裂肺的疼痛刺激著他嬌生慣養的神經,他止不住的哀嚎著,殷紅的血液源源不斷的從指縫中滲出來,接連落在一塵不染的地面上,綻放出一朵又一朵觸目驚心的花朵。
賈元春嗚嗚咽咽的從裡面跑過來,她一把抱住嗚呼哀哉,被鮮血湖住臉的夫君,看向面無表情的賈瑜,恨聲道:“冠軍侯,你是不是要我們死乾淨,你才罷休!”
“請你搞清楚情況再發表言論,不是我要你們死,而是你的丈夫要讓你們死,你以前也是讀過幾本書的,知不知道‘欲加其罪,何患無辭’這八個字就能讓你們家被滿門抄斬?史強你應該認識吧?北鎮撫司奉旨去抄史家時,他也說了這八個字,然後呢,當場身首異處,若不是看在你還姓賈的份上,我選擇親親相隱一回,否則你就要和大嫂子,還有秦氏一樣做寡婦了!”
賈元春啞口無言,賈瑜突然做出了一個讓她不可置信的舉動,只見他蹲下身,把手掌放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閉著眼感受胎兒的心跳,用一種她從未聽過的語氣說道:“只是抄沒家資,貶為庶人,不會流放,更不會殺,你們母子倆都能安然無恙的活下去,現在就讓抱琴回去收拾東西吧,我馬上便用客船把你送回京城去見老太太和老爺,還有一事,夏家也被抄了,你弟弟削髮為僧,就在城外的鐵檻寺,你弟媳下落不明,我不必,也不想得到你的理解,就當做我是在不遺餘力的排除異己吧!我想奉勸你一句,不要再心懷仇恨的活著了,我堅不可摧,你無能為力。”
賈元春心如死灰,神色恍忽,呆呆的看著面前這個害得自己母死弟出家的命中剋星,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一句話來。
......
後院,內堂。
天塌了,地陷了。
女卷們哭哭啼啼,試問天底下還有比被抄家滅族更可怕的事了嗎?這意味什麼?意味她們要從高高在上,養尊處優的小姐變為以色事人,委曲求全的玩物了,落差太大,誰在短時間內能接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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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母雙目緊閉的平躺在軟榻上,氣若游絲,奄奄一息,一眾兒媳婦、孫媳婦、姑娘跪著圍在一邊抹眼淚,這個哭,那個嚎,一刻都不得停歇,吵得人心煩意亂。
在一聲聲的呼喚中,甄母醒了過來,她對其他人七嘴八舌表達的恐懼充耳不聞,只是握住三姑娘的柔荑,目光依次從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姣好的俏臉上劃過,緩緩道:“我不怕你們大姐姐北靜郡王水溶的小妾)和二姐姐貞元一脈某個伯爵的夫人)受牽連,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萬般罪孽和她們都不相干,我只怕你們三個會被官家送到那種髒地方教坊司)受苦,等待會兒瑜哥兒來了,我就求他把你們全都領回寧國府去,給他做妾也不會埋沒了你們,也只有他才能護得住你們,總比被其他野男人變著花樣作賤的好,別怕世人罵你們姐妹四個共侍一夫,人首先得活著,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三姑娘心兒都要碎了,哭道:“老祖宗,孫女哪裡都不去,只想和您在一起,死也不怕,您不要趕我們走,求求您了。”
剩下的三位姑娘皆是這般說辭,個個哭的梨花帶雨,細細看來,頗有幾分動人之處,但再美也比不上林黛玉她們,家裡的女人又多,賈瑜只能是無福消受了。
不提人老珠黃的兒媳婦們,只提年輕貌美的孫媳婦們,特別是那兩位守寡多年的小寡婦,是多麼的希望能夠從甄母口中聽到也把她們打包送給賈瑜的話啊,即便是到寧國府裡做個媳婦前文解釋過,這一群體是為結過婚的年輕女性下人,通常在二十歲左右,不會超過二十五歲),也好的過被低價發賣給那些又醜又臭又髒又懶又壞又窮又摳又色又沒用的老鰥夫。
“痴話,這是老婆子我最後能做的了,你們都記住,如果非要到那個髒地方去不可,而瑜哥兒又不願接納,你們就去尋...不是我心狠,你們到那時候活著也是遭罪,那罪不是人受的,還不如早點投胎。”
四位姑娘彼此對視一眼,都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她們寧願自尋短見,也要保住清白之軀,比起死亡,她們更怕會被人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的折磨,那樣只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她們更希望那位欽慕已久的夢中情人能不棄蒲柳之姿,將她們收入房中,別說是做妾了,就算是做個通房丫頭,也甘之如飴。
“大老爺和賈老爺來了!”
兩個專門養來撩門簾的小丫鬟正處在懵懵懂懂的年紀,並不明白東家今天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沙沙糯糯的童音一如往昔般歡快,雙雙奉上最真誠的笑臉,渴望能從貴客手裡得到幾文錢的打賞。
如願以償,她們每人都得到了五六顆抵得上她們一年多月錢的金豆豆,小手拉著小手,撅著圓滾滾的小屁股,歡天喜地的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奶聲奶氣的說了好幾句衷心祝願賈瑜長命百歲的喜慶話。
來到堂內,迎接賈瑜的是數十雙充滿敬畏、愛慕、害怕的眼睛,此時此刻,這座金碧輝煌,珠光寶氣的大堂裡哪還有什麼太太、奶奶、小姐,有的只是一群在面對未知命運時,瑟瑟發抖的待宰羔羊。
“瑜哥哥~”
性子和探春少說也有七成相似之處的三姑娘眼含熱淚喚了一聲,她這次用的不再是“瑜世兄”,而是有些曖昧的“瑜哥哥”,在生死存亡的關頭,她摒棄女兒家理應恪守的矜持,勇敢的向賈瑜表露了表面上波瀾不驚,實則暗地裡洶湧澎湃,在無數個夜晚化作點點淚光,衝擊著她那顆柔軟芳心的一腔款款深情,她只想在臨死之前讓他明白,她迷戀他,情願為他付出一切,去死也沒關係的迷戀,不想給短暫的生命留下遺憾,除此之外,別無它意。
對於自己無與倫比,母狗見了都忍不住要翹尾巴的該死魅力,賈瑜更多的還是無奈,怎麼是個女孩子見到自己都像是著了魔,自己的畫像被她們掛在臥房裡,鬼曉得她們在夜深人靜時會對著畫像做什麼不可描述的事,這不是在褻瀆自己嗎?有本事就當面褻瀆,偷偷摸摸的成何體統!
有好感並不代表喜歡,喜歡也不代表想和她一起迎接翌日的朝陽,賈瑜只是單純的欣賞這位行三女孩子,他鄭重的行了一個推手禮,嘆道:“三妹妹,我很抱歉,我們會以眼下這種方式相見,我也很抱歉,我會以這種身份出現在你的面前。”
三姑娘羞愧難當,她背過身,捂住臉小聲的抽泣,她察覺到了賈瑜已經察覺到了她的心意,如此一來,死之不怨,只恨今生錯過了他,若有來世,再續前緣吧。
待甄家三族人跪滿了一整個庭院後,賈瑜站到高臺上,徐徐開啟聖旨,宣讀了景文帝對甄家的處理結果,哭喊聲響徹雲霄,男丁們以頭搶地,女卷們抱頭慟哭,迸出眼眶的淚水不僅僅是失去未來的痛苦,更多的還是劫後餘生,倖免於難的喜悅,幾個白髮蒼蒼的族老捶胸頓足,振臂高呼著“子孫不肖,對不起列祖列宗”這樣的話,但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