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曉羽這個時候已經很瘦了,臉從嬰兒肥變成了刀削一般的立體,他的眼如兩泓深邃的海洋藍洞,眉宇之間和蘇虞兮有那麼一點神似。因為長久不見陽光,肌膚雪白晶瑩,漂亮的如同一碰就碎的美瓷。他的身體也變得纖弱,少年總是恢復力驚人,面板依舊緊繃,沒有因為減少了脂肪而變得鬆弛。
他顫抖的挺直了背脊,緊張到一動都不敢動,甚至不敢去觸碰蘇虞兮,面對無可匹敵的誘惑,程曉羽是剋制的,因為他明白有些底線是他不能夠逾越的,這樣會給蘇虞兮帶來無可挽回的傷害,他絕不允許自己藉著愛的名義傷害蘇虞兮。
而此刻蘇虞兮半傾著身子,雙手背在身後,像一隻驕傲的天鵝,整個延展的曲線,不僅優雅且玲瓏剔透,點點斑駁的星光倒映在她身上如同墜落凡間的流光。長長的藏青色頭髮挽在潔白玉頸的一側,是藍色晴空下我們想要留住的那一片浮雲。
她的神色是肅穆的,宛如獻祭給神氐的貢品,這不僅僅是親吻,更是儀式,倫理這種世俗的羈絆與她來說不過是輕如鴻毛之物,因為她想這樣,於是她便這樣做了,於她而言,她從來不活在別人的目光與語言之中。
兩個人的感情其實是背道而馳的,一個願意為了對方犧牲自己也在所不辭,
一個是願意為了對方,毀滅一切也甘之如飴。
只是世間的事物總不會這樣輕易的就隨了人願,他們不僅僅是逆水行舟,而是在逆著瀑布在向上攀登。
愛的果實即是毀滅也是重生,就算是神都不能倖免,更何況蘇虞兮。理智的人陷入愛情,會比不理智的人瘋狂千倍、萬倍。
這個時候事情的發展已經超脫了蘇虞兮的掌控,因為她再也不是那個超然物外的下棋人,自己也變成了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兩人親吻的畫面很美很和諧,搭配著一屋子的星光,倘若拍一張照片就可以做明信片,上傳至電腦就可以做桌布。
兩兄妹的顏值還是自不必說,相當的高的,只是程曉羽缺乏了一點陽剛之氣,要是穿上女裝,比大部分女性要美。蘇虞兮更是美的評判標準,她便是美的極致。
在兩個當事人這裡,心裡的感觸更加複雜。
對程曉羽來說,這是自然的擁抱,如同風親吻著沙灘,海浪腳步凌亂。太陽親吻著天空,晚霞是他羞紅的臉。月光脫離蔚海之擁,潮汐親吻大地的面板。
在這短暫而又漫長的一瞬間,蘇虞兮就是他的整個世界。
而對於蘇虞兮而言,從前她是一臺沒有連上網路的超級計算機,而此刻她藉由程曉羽連結上了整個世界,她不僅僅藉由程曉羽感受到了俗世的悲喜,他們還透過親吻交換了一部分靈魂,就像兩隻酒杯中的酒放入另一個器皿混合,攪拌,再折回來。
這個吻是漫長的醍醐灌頂。這個吻穿透愛情與親情,昇華它,完美它,滌盪它,飽餐它,並使它獲得滿足。
對於兩個人來說,這一片刻,世界暫停了一下,微笑地,看著。
不就是一個吻嗎?充其量對兩位當事者來說,都是初吻。
可是吻真的那麼平常嗎?
人之所以和禽獸不同,那是因為動物只懂交配,而人類則需要親吻。
雖經過巴別塔事件,上帝還是保留了好多能相通的東西,比如音樂、舞蹈、笑、擁抱、親吻。人類聯合起來興建希望能通往天堂的巴別塔。為了阻止人類的計劃,上帝讓人類說不同的語言,使人類相互之間不能溝通,計劃因此失敗。)
“吻”在漢語裡的讀音旖旎有詩意,上聲,千迴百轉,婉孌承恩,唔嗯吻,又像擬聲詞,模擬親吻時鼻腔嘴角發出的輕吟。
英文“kiss”,噙在舌頭尖上,是少年怯生生的、輕淺的吻,肯定不是溼吻。
德語“kuss”,讀音短促且嚴肅,像是沉默著的誓言,又像是宗教儀式的宣告。
法文裡的吻“baiser”讀音平庸,起碼在這個詞上,法語就不是“世界上最美的語言”。
因此法國人的吻也如同這個國家一般奢靡和浪費,這便奪去了吻這個詞的單純美好的意境。
而蘇虞兮和程曉羽的“吻”,只是身體上的淺嘗輒止,靈魂上的寂靜相擁。
在他們身體裡有渾身鼓盪神秘的力量,在漫天星光中把愛當傾盆大雨一樣潑出去,潑成一天瑰麗霞光。
他們的靈魂想合二為一,像兩塊燒紅的鐵塊一樣融在一起,想打破物理界限,烙入對方軀殼,成為永恆的標記。
“吻”實在是人類最美妙的情感交流,語言太過貧乏,擁抱不夠熾烈,只有親吻恰到好處。
這微妙的時光是人生中可以永恆的片段,兩人分開之後互相凝視著,程曉羽的臉卻比蘇虞兮還要紅,他輕輕說道:“這算是安慰或者鼓勵?”
蘇虞兮卻認真的說道:“哥哥,我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