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卉嬈躺在木板床上,痛得渾身發抖,左手前臂都是血,手指快要失去知覺,凍得像是將五指插入了冰窖。
一個粗壯結實的婦人走來,將幾塊摺疊好了的乾淨手絹遞來,對她道:“咬著,不然等下你遭不住。”
裴卉嬈沒有馬上張嘴,她轉眸看向不遠處的纖細身影,一個名字就在喉嚨口,但是又不敢確定是不是。
少女背影修長,頭髮全部盤起,髮量極多,簡單束在後腦,露出來的耳後肌膚和脖頸的膚色,是一層淺淡的小麥色,
她穿著一身簡素低調的灰色布衣,毫無裝飾,寬腰寬袖的粗糙款式,仍遮蓋不住她的柔韌纖腰。
而這挺拔如松的背,令她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掩不住的颯然,氣度非凡,是刻進骨子裡的清正嬌華。
她正在調配藥膏,手法非常快。
旁邊的手下在幫忙,也是利落的手法,將那些刀具針具全在燭火上過了一遍。
“阿梨……?”裴卉嬈終於嘶啞喚出口。
夏昭衣轉頭看她,清澈明亮的眼睛像是要看入她眼底:“嗯?”
“真是你!”裴卉嬈激動地要爬起,“你,你怎在永安?你不是應當在塞外嗎。”
夏昭衣淡淡一笑:“嗯,我來查點事。”
裴卉嬈忽然哭了:“如此湊巧,正在我至暗之時遇上。”
“不是湊巧,”夏昭衣笑道,“那是我家啊。”
裴卉嬈微頓,緩緩點頭:“是了,定國公府……那,你可知我是誰?”
“起初不知,但你和田梧打成那樣,我就知了,”說著,夏昭衣端著托盤走來,坐下道,“趙寧給我的信上有提及過你,你叫裴卉嬈,你妹妹朱曉慧,在我的戰豹營裡。”
裴卉嬈立即急切地道:“阿梨將軍,那你可有見過我妹妹?你可見著了她?”
夏昭衣搖搖頭:“戎馬倥傯,戰線遼闊,我跟戰豹營一面未見,她們守,我則攻。好了,你莫要再說話,我先為你縫合傷口。”
站在木床邊的婦人聞言,也不跟裴卉嬈打招呼了,左手在裴卉嬈的臉頰上用力一捏,強迫她張開嘴巴,再將幾塊手絹一口氣塞了進去,動作有些粗魯,聲音則更粗獷:“咬好了啊!可疼了!”
裴卉嬈鼓足勇氣,衝夏昭衣點了點頭,然後閉上眼睛。
傷口清創帶來的劇痛,伴隨著少女倒下來的藥水,被激到最頂點。
裴卉嬈用力強忍,但當針線穿過她的血肉,她痛得唔唔大叫,仰起頭來,隨後就被兩個婦人用力壓了回去。
夏昭衣全程未被她影響,低頭專注縫合。
快結束的時候,敲門聲輕輕叩響。
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姑娘過去開門。
陸寧衿端著盆溫水進來,後面跟著的夥計端著一盆冰涼的清水。
“阿梨,”陸寧衿放下水盆後,在夏昭衣身側小聲道,“街上開始嚴查了,臨街在挨家挨戶地翻箱倒櫃。”
夏昭衣抬頭看她,眼眸烏黑雪亮,等著她說下去。
陸寧衿失笑:“你且安心忙你的,我已派人去附近尋了個官宦人家放火,又派人穿上巡守兵的衣裳,說走水了,缺人手,將他們都引走了。”
夏昭衣衝她燦爛一笑,沒說話,低頭繼續縫合。
陸寧衿沒有離開,低頭看著夏昭衣的針線在血淋淋的皮肉上穿梭。
在清闕閣這麼多年,陸寧衿成長迅速,已能獨擋一面了,所以在兩個月前,她被暗派至永安,負責協助言回先生管理永安的三處清闕閣。
門外這時又響起叩門聲。
陸寧衿道:“我去。”
她過去開啟房門,一個手下遞來一封信,低聲道:“又是給阿梨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