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卻有一個人影在這時快步走出,噗通一聲,跪倒在了李據跟前,語聲哀鳴:“陛下!!”
虞世齡定睛看去,是已經致仕的翰林學士卞石之的學生耿撼海,也是中書省裡最愛和他唱反調的永安老臣之一。
耿撼海看著李據,眼淚潸然。
因他一哭,周圍好多臣子被感染情緒,也低頭拭淚。
詹寧掃了他們一眼,有些生氣地在夏昭衣身旁悄聲道:“他們哭個什麼都不知道,狗皇帝在時,個個提心吊膽,這會兒狗皇帝還沒死就開始念他好了。”
夏昭衣看著耿撼海:“哭才是應當,他們若不哭,才是怪事。”
“嗯?為何非要哭呢?”
夏昭衣的語聲變得沉重:“習以為常的生活和一以貫之的認知全都翻天覆地,絕大數人都極難在短時間內適應這崩塌。與其說他們在哭李據,不如說,他們在哭自己的人生。”
她抬腳走去,伸手去扶耿撼海:“耿大人,起來吧。”
耿撼海越哭越悲,執著跪著。
諸葛山沉了口氣,也出列扶他。
杭玉生立在不遠處,和那些才從政文殿被“釋放”的老臣們一起。
他揉著痠疼的腰和腿,皺眉看著跪在地上的耿撼海。
昨夜這一晚沒有寢具,沒有熱水和飯,甚至拉屎撒尿都不得自由,可說是杭玉生人生中最煎熬的一晚。
因著關久了,脾氣性格變暴躁,他乾脆和伏水微吵了一整晚。
範等春說,需要找人吵一架,還要找吏部這種死腦筋的吵,腦子才會開竅那麼一丟丟。
現在看來,範等春誠不欺他。
才過去一晚,跟人吵得口乾舌燥的杭玉生覺得他的腦中好像有什麼雲霧被撥開,思緒變得些許清明。可是在雲霧之外,他好像又見到了綿綿無窮的重山大江,更多的真理和自由,遠在那天水之方。
什麼是君,什麼是臣,他罵伏水微死腦筋的時候,他回過頭來覺得自己又何嘗不是。
現在看著跪地大哭的耿撼海,杭玉生忽然生出前所未有的困惑,他為什麼要哭,那些正在抹淚的老臣又為什麼要哭。
皇帝平日對他們,很好嗎?
耿撼海終被夏昭衣和諸葛山扶去一旁。
幾個內侍押著李據往臺階下走去,其他內侍踩著細碎的步子,緊緊跟隨在他們身後。
臺階下面的廣場上,禁軍們的屍體躺了一地,鮮血和大地上的雨水混融,成一片朱澄色的汪澤。
沒有死計程車兵們和才趕來不久的金吾衛和羽林軍們烏泱泱跪在地上,被身著布衣素服的“平民百姓”以刀架於脖上。
臺階上,臺階下,近萬雙目光全部望著被內侍們所控制著的李據。
梁俊和陳定善立在“平民百姓”們跟前,看著李據步步走近。
陳定善忽然上前,揚聲叫道:“諸位,從此以後,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這狗皇帝了!”
他的手指朝李據狠狠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