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阿梨,”宋傾堂微笑,“先與我去見他們。”
“嗯。”
萬善關的風很大,吹了千年百年,自遙遠北地掠來。那些風化的沙石在秋冬蕭索中,沒了盛茂的草木相攔,似滄海乾涸成的荒田。
夏昭衣跟在宋傾堂後面邁下長坡,隨著他們過去,士兵們自馬背上下來,筆直而立,規整有訓,所有人的目光深深凝望著少女的眉眼。
越近越看得清晰,少女沒有再哭,但淚眼仍通紅,眼眸湛亮明媚,似雲影後偶露的太陽落在江面上的光。
“二小姐!”士兵們齊聲喊道,“見過二小姐!”
為首數名老將率先行軍禮跪下,身後士兵齊齊下跪,整齊劃一。
旁邊的百姓不知是哪家軍隊,慌忙也跪了下去,不敢抬頭。
“別!”夏昭衣快步過去,“莫跪!我師門不允!”
宋傾堂隨她一併上前,替她一起將為首老將們扶起。
都約四十上下的歲數,魁梧健壯,身上戰甲染塵,唇邊髯須染霜,他們紅著眼睛打量少女,一人忽的沒忍住,垂頭痛哭。
夏昭衣驚奇發現自己竟認得他:“你,你可是夏興明,夏叔。”
老將哽咽,難以置信地望著她:“二小姐,你見過我?”
“長姐說起過你,”夏昭衣說道,“你曾陪長姐和我父親去過塘州的江崖馬場,便是諸葛家的那座馬場。長姐她……”夏昭衣不得已撒謊,“她回離嶺後,曾畫過一幅賽馬圖,惟妙惟肖,夏叔也在其中。”
“大小姐,她,她竟還將我畫下了……”老將大喜,但思及那定國公府嫡長女的音容,又覺大悲與痛心,戰場上剛硬兇悍的軍人哭得涕淚橫流,“大小姐,國公爺……”
他一哭,旁邊的將士們皆受感染,許多人側過頭去抹淚。
“夏叔,你別哭了。”夏昭衣也含了淚。
“嗯,不哭!”旁邊一位老將抬手抹淚,“咱們見到了國公爺的女兒,這是高興的事!咱們哭個啥!”
“我沒忍住,”夏興明哭道,“當年大小姐也是不給我們跪,大小姐說,她師父不喜尊卑,見不得人下跪,跪誰都行,莫要跪她。方才二小姐一說,我便,我便……”
夏昭衣一笑,看向剛才那位老將,抬手抱拳,還未問話,老將先道:“二小姐,我亦從國公之姓,我叫夏俊男!”
一念出名字,他不好意思地失笑:“這,這名有些諢……”
夏昭衣輕笑出聲。
“年輕時聽著尚好,這歲數一長,怪丟人。”他紅著臉繼續道。
“父親說過你,”夏昭衣笑道,“你小父親七歲,祖父將你救下後,你跟在父親身旁一段時間,這名字,是你自己取得,因為……”
“別別別!”夏俊男忙道,“二小姐,莫再提這事,我要臉,要臉!”
旁人哈哈大笑。
好幾人打趣,讓夏昭衣說出原因,夏昭衣笑了笑,並未提,轉而問下一人。
李滿在客棧裡等了好久,不見夏昭衣回來,頗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