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川江站在水裡,布衫吸水,漫染上來,半個袖袍都溼了,他看著嵇鴻以手所畫的地圖,神色困惑。
上面畫的,是整個大乾版圖。
“先生何意?”何川江看向嵇鴻,不解的問道。
“佩封,”嵇鴻伸手指去,“從這邊的官道往北三里外,是大渡口,這一整片沿岸,如今都被水淹了。這是東邊,”嵇鴻的手指頭換了方向,“從這裡往東,長亭再過五十里,就算是到了壽石的西北境內。現在這裡已經空了,這一條路上的三十幾個村子,死的死,逃的逃,全沒人了。而這幾個關口,現在都被重軍駐守,進不來,也出不去。”
何川江點頭,依然困惑:“先生為何說這個?”
“進不來,出不去,包括你們,”嵇鴻意味深長的一笑,“城外那麼多的大水坑,當初趙秥讓你們挖來,是幹什麼的?”
何川江瞬息明白了,皺起眉頭:“你是說,我們出不去了,會被以瘟疫的名義強行留下?”
“你不覺得,這是必然的嗎?”嵇鴻手指頭在佩封附近輕點著,“救援為何遲遲未到,即便朝廷的救援來的緩了,那民間義士的自發捐贈又在哪。要知道,江平生和郭澍是個什麼樣子的性格,別說暴雨狂風,就算刀山火海,也不會將這麼救命的東西耽誤上片刻。”
何川江其實對所謂的救援早就不抱希望,但也會猜測各種可能,比如路上遇上什麼大雨,或也遇上了流民叛軍相攔,從而選擇了遠路,但嵇鴻這一番話,直接讓他心裡如鈍擊般壓抑難熬。
他面色依然平靜,語聲卻啞了不少:“應該,不會。”
“救援的物品,西北戰線比這裡更需要,”嵇鴻看著他,“救這裡只會張嘴要飯吃,卻隨時可以選擇背叛你們的白眼狼,還是去支援西北漫長的邊境戰線,讓那些戰士更好的替自己賣命,替自己保住榮華富貴?你是皇上和朝堂上的王公貴族們,你怎麼選?”
“可是,鄭國公……”
“鄭國公兜得住?”嵇鴻一口打斷何川江,“事實勝於雄辯,何軍師,你們的救援可到了?”
說著,嵇鴻搖頭,朝佩封千里之外的安江指去:“宋致易反了,整個安江都跟著姓宋了。田大堯也反了,夜蕁嶺一百多里的山脈跟著姓田了。北境早保不住了,北元大軍壓過雲湖和容塘峽,甚至一度攻破了仄陽道……何軍師,恕我直言,你覺得這個大乾,還能喘氣多久?”
“先生莫要胡說!”何川江眉頭一皺。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裡面比我清楚,”嵇鴻軒眉一笑,“你可知,我為何要跟你說這些麼?”
他垂眸看向地圖上面顏色漸漸淡去的佩封城,說道:“既然自己都是顆棄子了,何必凜然大義呢,如今這局勢,聰明人的做法,就是及時止損,同時也各取所需。讓林耀得到他想得到的地和人,讓城裡的百姓自主決定去或留,你們也不必在這費力不討好,白白拖累了自己,賠上性命。棄城,是最好的選擇。當然,”說到這裡,嵇鴻又笑了,手指沿著木板上快要消失不見的輪廓輕輕描畫著,說道,“棄城後,你們可以變被動為主動,畢竟,這城裡面的糧倉依然還是空的,那些要吃飯的嘴巴仍舊乾巴巴的張著,到時候,該擔心自己怎麼辦的人,就是那個一心想要攻下佩封的人了,你覺得呢。”
嵇鴻抬眸,笑嘻嘻的看著何川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