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碧瑤走了,獨留下李月桐一個人,靜靜坐在屋子裡,木訥訥發呆。
四周安靜極了,庭院中的花朵芬芳吐『露』,鼻翼間縈繞著淡淡馨香。人間仙境、世外桃源,真美啊,處處都是雕樑畫棟,同家裡那破破爛爛的餛飩攤子,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東西。
李月桐從未想過,有一天,她能走進曾經被視為聖地的“天宮”,目睹玄奧莫測的風景,圓了兒時的夢幻憧憬。
她就好像醜小鴨闖入了另一個世界,穿著打補丁的外套,身處同自己格格不入的環境,面對的都是凡夫俗子視若神明的得道大修。
這是常人無法企及的經歷,按道理來說,她應該滿足了,本應放下畢生執念,坦然的走向死亡
但就在這一刻,李月桐卻覺得脊背生寒、手腳冰涼。她不想走出去,看一看此生從未領教過的寶地風光,她低下頭,只是特別、特別的想家,特別、特別的想念父母。
那低矮的小屋,哪怕禁不住風霜雨雪的摧殘,卻是她過去二十餘年的所有人生。每至夜深人靜,她蜷縮在自己的床榻上,疼得戰慄發抖,也能夠聽見隔壁父親的呼嚕、母親的咳嗽。她知道,天還沒亮,辛苦的父母就要早早起來,絞餡子擀麵皮,支起熱氣騰騰的大鍋,雪白的餛飩就爭先恐的跳下鍋,香味兒中『蕩』漾著街坊鄰居們的笑語
“爹、娘我想你們了,我不該衝你們發脾氣,都是我不好”李月桐軟綿綿的身體從椅子上滑下來,環住膝蓋,眼淚就好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她想回去了,這裡並不屬於她可是,她回不去了啊。讓年邁的父母眼睜睜看著她走向死亡,撕心裂肺,經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慘劇麼?
理由?哪有什麼理由?她同林宇非親非故,她既不溫柔、也不體貼,更沒有阿瑤姑娘的無雙美貌,她有什麼資格央求人家救自己?
李月桐覺得孤獨極了,她並非是放不下高傲的自尊,哪怕是跪下來苦苦哀求。與美好燦爛的生命相比,向一個無冤無仇的傢伙低眉服軟,又算得了什麼?
她只是不敢開口,害怕遭到拒絕,那樣一來,她所有的希望都將歸於寂滅
“我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李月桐抹掉臉頰的淚痕,咬緊了牙關。
她本就是雷厲風行的姑娘,橫下一條心打定主意,再沒有半點兒猶豫,轉身便往後面走,直接來到了林宇的房門外,抬手使勁兒敲門。
砰砰砰!砰砰砰!
“你是要拆房子麼?”從屋子裡傳出林宇怏怏不快的嗓音,“進來。”
李月桐深深吸一小口氣,推開了房門,然後就像根木頭似的,直愣愣的杵在那裡。
青蘿乖乖鋪好了床,剛鑽進被窩,『露』出一個圓溜溜的小腦袋,瞪著碧綠『色』的大眼睛望著李月桐,滿臉懵。
此刻小妮子的內心活動是這女人莫非想跟先生睡在一起,要來搶我的地方?
李月桐有點兒搞不懂,即便是要同林宇睡在一起,也應該是阿瑤姑娘啊,這小丫頭片子湊什麼熱鬧?成年了嘛?
她又怎麼會知道,正因為青蘿這顆始終發光發熱的超強電燈泡,林家府的姑娘們才放心林宇同張碧瑤出來呢。
林宇正倚靠在窗邊吹風,偏過頭來瞧著李月桐,問“有事麼?”
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既不冷漠、也不熱情,卻偏偏讓人感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
李月桐鼓起勇氣道“有事,我想同你單獨談談。”
“哦?這裡不行?”
李月桐斬釘截鐵“不行,要單獨談。”
林宇蹙起了眉頭,悶悶不樂。
今晚這是怎麼了?又要單獨談,該不會還是個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