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岐州姬家的山水風景美如畫,這真是一點兒都不誇張。無論是寫意還是工筆,哪怕用成名畫師的丹青妙手,卻也描繪不出這等如夢似幻的人間仙境。
夜色沉沉,瓊樓玉宇上點綴著明亮的燈火,與漫天繁星交相輝映,霧靄就在觸手可及的位置糾纏盤旋,更平添了無盡靜謐的雅緻。
能有如此盛景,同姬家人世世代代的置身世外、韜光養晦密不可分。換言之,這數千年來,他們暗戳戳的避世隱居,苦心鑽研的價值成果,也沒拿來幹啥正事兒,全用來改善生活條件了。
佈局風水,鞏固靈脈,聚攏氣運......分明是大西北寒冽的早春時節,鳳鳴山上卻是芳香吐露、四季如春。
僅僅是鳳鳴山上大大小小的符陣,就有成千上萬!倘若換了一位半神強者來,開大招不要命的往裡轟,只要不碰到林宇這種深諳符文陣法的變態,沒有個七八年光景,也休想打到岐州姬家的腹地裡來。
銅牆鐵壁、堡壘森嚴的世外桃源,絕對擔當得起!
論底蘊,西周皇族後裔數千年的傳承,足以秒殺東方修真界的所有世家宗門,令得天嵐宗、大道宗也要為之汗顏。能擁有這點兒小成就,再自然不過了。
所以說,時間才是真正可怕的東西。能讓高貴門庭變成破敗茅簷,也能讓寒門貧子漸次登高,鯉魚躍龍夢。
這一切,都在於底蘊的積累。這世間的名派大宗、武道世家,往往傳承越久遠,實力就越是深不可測,便是這樣的道理。
林宇這一行人,被視為最最尊貴的賓客,安排進了岐州姬家最為豪華的住所。
若說連馬桶都鑲著金邊兒,這純粹誇張又扯淡。不過能夠肯定的一點是,甭管屋子裡的桌椅板凳、還是陳列擺設,任意一件拿到俗世社會,都將是價值連城的古董,還真就未必比不得黃金。
窗框上都雕著繁瑣又精美的花紋,處處透著精緻細膩,如同小家碧玉的鄰家少女,同這蒼茫的西北區域,全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畫風。
只不過,李月桐卻是無心觀賞。
她正慘白著臉頰,緊咬著牙關,疼得滿床打滾......
“你怎麼樣!”張碧瑤奔過來,手忙腳亂的壓住她,驚慌失措的嚷嚷,“先生!先生!你快來看看啊!她......她又要撐不住了!”
李月桐頭髮散亂,光潔的前額沁著細密的汗珠。她緊繃的身子狠狠一陣,猛地吐出了一口紫黑色的血,反而覺得比方才舒服了許多。
“不用......不用叫。”她牢牢抓住了張碧瑤的袖子,嘴角掛著血,滿臉痛苦,“我知道......他就是想讓我去哀求,他想踐踏我的自尊,想居高臨下的俯視我......我才不要讓他得逞......”
張碧瑤斂起秀眉:“你誤會了,先生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
李月桐淒涼的笑了笑:“阿瑤,他沒說錯,我帶著你們進山......就沒打算再活著回去。這一路上,每當我想一了百了,他就會出現......已經兩次了。他不救我,我不怪他,非親非故,我哪敢奢求這樣的機緣。但他不讓我死......就讓我這麼痛苦的忍受折磨,又是憑什麼?難道非要我卑躬屈膝的求他,才......才能......”
張碧瑤覺得李月桐的個性真是古怪極了,倔強又偏執,面對自家先生連句討饒的話都不願講,面對姬彥淮那老東西的時候,你可是沒有半點兒猶豫說跪就跪啊。
自家先生那是什麼人?骨子裡就帶著傲氣,你這麼高高在上的樣子,還指望他會主動衝你伸出援手,這不是做夢嘛?
張碧瑤輕聲道:“你也別多想,或許先生的意思,只是讓你多想想再做決定。你不瞭解我家先生,你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麼樣的事,如果你能試著瞭解,你就會發現......”
李月桐仰臉望著她,神情茫然:“什麼?”
“你就會發現......”張碧瑤把心一橫,索性直言不諱,“你生或者死,服不服軟,根本就不在他的眼裡。換言之,他從來就沒在乎過。我受過先生很多恩惠,是他給了我第二次人生,但你不能指望旁人主動為你付出,你最起碼要給他一個幫你的理由。”
李月桐雖然嘴上不承認,但卻是滿心希冀:“阿瑤,你有理由麼?”
張碧瑤沉默了一會兒,嘴角不自覺的泛起了弧度,甜甜道:“先生說,因為......因為阿瑤不一樣,他想留住美好的東西。”
李月桐緊攥住張碧瑤衣袖的那隻手緩緩鬆開了,她不得不承認,在那一瞬間,心底翻湧起來的有羨慕、有嫉妒。哪怕此後許多年,她也清楚記得那股苦澀的滋味兒。
是啊,理由,自己又有什麼理由,讓林宇來救自己呢?對於那等地位尊貴的大人物而言,自己算得了什麼?
螻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