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安,華夏古都,歷史名城。煙柳繁華之所,鴻儒匯聚之地,作為江南地帶的核心樞紐,其地位不容忽視。長久以來,始終在歷史上留有濃墨重彩的一筆。嘉安共有六座城門,主門為洪定門,北向同首府燕京遙遙相望。
作為江南中樞,古往今來兵家必爭之地,上千年來,圍繞著這座古城,葬送了數之不盡的性命。歲月幾度,人生幾重,縱然飽經過硝煙瀰漫、戰火紛飛的歲月,古城毀了又建、建了又毀,洪定門卻依舊巍然矗立,毫無所移。
隨著交通工具的更新迭代,城市擴建的腳步從未停止。以當前的視角來看,昔年的嘉安古城,面積僅僅佔據了現如今的三分之一,幾座古城門早已淪為了城中景,再也無法發揮戍守職能。不過,洪定門卻是一個例外。
這座屹立了上千年,幾經修繕的古城門,仍舊抵擋在嘉安城的最北方,仿若一面獨樹的旗幟,迎接著四面八方的來客。好的、壞的,悉數接納,默默承受,從無怨言。
漫步間,從城牆下走過,手指輕撫著斑駁的古城磚,清晰可辨歲月的滄桑痕跡,如同一部沉甸甸的史冊。
“數十年前的嘉安保衛戰,就在這裡,折損了足足兩個師的兵力,僅有不到三百人生還。”林宇敘述著陳年舊事,禁不住輕聲一嘆,“你可知道,和平,是要建立在屍山血海上的,來之不易啊。”
“我懂。”蘇婉盈盈立在他身後,眸光明亮,神情溫婉迷人。她慢慢探出自己的纖纖素手,壓在林宇的手掌上。
林宇索性將她柔軟的玉手抓住,貼著牆壁徐徐遊走,淡淡的問:“感覺到了麼,這裡的痕跡......”
“嗯......這是什麼?”蘇婉紅唇輕啟,漂亮的眼眸中透著絲絲懵懂。
“彈痕。”林宇面無表情,“昔年城破之日,敵方曾在洪定門下射殺俘虜。這每一條彈痕下,皆是一名喪命士兵的亡魂。”
“啊!”蘇婉嚇得俏臉蒼白,如觸電般的將手縮了回來。
待得她略微緩過神,便沒好氣的瞪了林宇一眼,攥起粉拳在後者的肩膀上捶打,嬌嗔道:“你這傢伙,壞透了!偏偏說這種事嚇唬人家!”
“呵,我們往前走走。”林宇也慢慢縮回了手,轉身向著西北方踱步去了。
蘇婉美目怔怔盯著林宇的背影,旋即緊走幾步追上去,親暱的靠過來,挽住了他的胳膊:“小宇,有件事,我始終想不通。”
林宇問:“什麼事,說來聽聽。”
“那天在臨時會議上,你為什麼要將所有證據材料,一把火全部燒掉了?”蘇婉偏了偏俏臉,抿起小嘴,“咱們林家府這些人啊,或多或少都有些小心思,背地裡做那些小勾當,單單是我所知的就有好幾個。亂世當前,用人為重,不宜橫生波折,這我完全理解。可你好歹把材料留下來做個把柄啊,也讓那些人提心吊膽,不敢再生事端。這麼一把火燒掉了,豈不是蹤跡全無?”
林宇咧嘴笑了笑,緩緩搖頭:“這件事,菲菲沒對你說過麼?”
“沒......工作之外,我同柳小姐不怎麼見面......”蘇婉眉眼低垂,訥訥說道。
在江南林家府,蘇婉同柳菲菲這兩位奇女子,各據一方。一人掌管著鳳凰地產、一人控制著林氏集團,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故而彼此間並不怎麼對付。
除卻工作上的正常合作,兩個女人間的來往乏善可陳。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同林宇有關......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堪比一出出權謀大戲。
至於林家府其他的大佬人物,近年來也紛紛站隊,彼此抱團取暖,頗有黨爭之象。
林宇停下腳步,臉頰的笑意倏而收斂了。
在他前方,也就是距離洪定門近百米的位置,聳立著一座巨大的拱形門,鑲嵌著霓虹燈,“嘉安歡迎您”五個大字,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斑駁。
如果從實用角度考慮,這才算得上嘉安城真正的大門。真的很難說,那些遠道奔赴嘉安討生計的旅人們,於深夜坐車入城,穿過筆直寬闊的柏油馬路時,抬眼瞧見這絢爛而冰涼的霓虹燈光,會不會從中找到一絲絲羈旅在外的溫暖......
林宇仰臉瞧了瞧,不禁調笑道:“我始終覺得這拱門的設計一言難盡,同身後的古城格格不入,尤其是同屹立千年的洪定門比,更像是來自於兩個世界。但是啊,今天卻有了不一樣的感覺,無論它們來自於哪個時代,都透著一股子荒涼的意味,毫無疑問,皆是歷史的塵埃......”
蘇婉聽他長篇大論了一通,卻始終不回答自己的問題,索性湊過來滿面羞惱:“你又繞什麼彎子,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你要的答案其實很簡單。”林宇道,徑自將兩手攤了攤,“我這裡,什麼都沒有。”
他慢悠悠旋過身,望著蘇婉那張呆滯卻仍舊美豔非凡的白嫩俏顏,溫和笑道:“那天我讓秦桃搬上來的材料,其實是總裁辦公室無用的廢紙,你明白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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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在林家府站穩腳跟的人物,都是非常人傑,他們忌憚我的手段,哪怕是暗暗中飽私囊,也斷然不會輕易留下把柄。我初回江南,不過三兩天,又能得到些什麼呢?”
蘇婉瞬息醒悟:“原來是......原來是這樣,你在敲山震虎......所以才會將那些材料通通燒掉,如此一來,他們就會忌憚、猜疑、害怕,才能乖乖俯首聽命......”
“勉強正確吧,但事情的本質,卻並非是那些虛張聲勢的材料。”林宇的嗓音壓低了一些,神色間泛起了絲絲悵然,“儘管很難讓人接受,但事實就這這般簡單明瞭,如果想殺掉一個人,那麼,他即便是呼吸,也將成為藉口。”
蘇婉眸光微微閃爍,以她的聰慧,很快就領悟了林宇言下的深意。
換言之,林宇壓根兒就不在乎誰做了什麼、誰偷吃了多少,只要他想做,不需要任何證據,就能將每個人的腦袋都收了去。
歸根結底,他只想要一群聽話的奴才。你甚至可以貪、可以狂,但你在我面前,就要乖乖聽話,是虎得臥著,是龍得盤著......
這是真正的帝王心術。
恰似古代的卓越帝王,不見得就分辨不出忠奸善惡,只是沒有必要區分罷了。只要你為我所用、供我驅策,這便足夠了。他們始終從功利角度出發,眼中也只有工具好不好用而已。
朝堂,是理想者的墳墓。古往今來,無數先賢印證了這一點。
蘇婉想明白了這一點,內心卻絲毫沒有對林宇的欽佩,反而默默湧起了一股巨大的哀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