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快就黑了。
崇山峻嶺隱匿在暗沉沉的夜色裡,天穹只透露出幾點渺茫的星光。
長長車隊行駛在蜿蜒的山路之上,車燈散發的昏黃光芒緩緩移動,好像一串排列起來的螢火蟲……
王雲邈偏臉瞧了瞧山路旁黑幽幽的懸崖,把手裡的香菸掐滅了,衝著司機吩咐道:“停車吧。”
“五叔。”王成滿臉驚惶,“要不再等等?”
王雲邈抬起胳膊,讓侄子看手錶:“十一點多了啊,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約莫凌晨三點,咱們就能到前面的鎮子,轉道往滇西去。跟你說吧,再往前去,山勢越來越平,再上了公路,就沒有這麼好的地方了。”
他正在解釋的時候,司機已經將卡車緩緩停穩了。
山路狹窄,跟隨在後頭的卡車也接連被逼停,一個個圓溜溜的腦袋從車窗裡抻出來,扯著嗓門兒嚷嚷:“五爺!五爺!出什麼事兒了!怎麼停車了!”
“交給你了,把那娘們兒引開,剩下的事兒交給我和魯陽。”王雲邈衝著侄子王成點了點頭,旋即轉身踹開門,跳下了大卡車,張開雙臂衝著後方揮舞,“車子拋錨了!都下來歇一歇!咱們修完了再走!”
沉沉的暗夜之下,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哀嘆聲:
“居然在這鬼地方拋錨了……”
“真他媽倒黴,這一路太不順當了……”
時運不濟,除了抱怨,貌似也沒別的法子。
這時候已經逐漸入了冬,哪怕是華夏西南方的川西,深更半夜也很涼了。眾人裹著大衣跳下車,燒起無煙爐煮罐頭下掛麵,吃點兒熱乎東西,再抽上幾支煙,彼此嘻嘻哈哈的插科打諢,等著車子修好了繼續往前走。
檢查卡車的傢伙從車底爬了出來,滿臉懵逼:“五爺,我查過了,這沒毛病……”
“有沒有毛病,我他孃的還不知道麼?”王雲邈一腳將對方又踹了回去,“給老子滾車底下趴著,我不吱聲兒,不準出來!”
魯陽從後方走了過來,表情頗有些意味深長:“五爺。”
“嗯。”王雲邈分了他一支菸,兩人便一邊抽菸、一邊盯著王成向最後一輛拉物資的大卡車走去。
魯陽笑呵呵道:“大少爺這趟出來,成熟了不少,有點兒頂門少爺的樣子了。”
“呵,我就怕他沒把心思用在正地方,早晚害人害己。你知道,我現在什麼感覺麼?”王雲邈低低冷笑,“獵戶訓狗,沒成想獵戶越來越老,狗子越來越兇,最後不去抓兔子,反倒把主人給咬死了……”
魯陽臉色微變,小心翼翼的道:“五爺,大少還是年輕,為情所困,絕非忘恩負義之徒。終有一天,他會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呵呵,你這話有點兒搞笑。”王雲邈站直了身體,幽冷的目光微微閃爍,“我王家的歷任家主,從來沒有忠義之輩。若非大奸大惡,脖梗子上的葫蘆,早就搬家了……”
王成心底仍然在猶豫,短短的距離走了好久,那張臉也是一陣白、一陣青。
畢竟林宇是他的救命恩人,自己私藏了救命的丹藥,本就感到愧疚萬分,現在卻還要想方設法的置對方於死地……
即便林宇是江南林家府人,本就居心不良,但自己這種做法,也未免顯得太不厚道了……
直至王成來到了最後一輛卡車旁,見得臉頰慘白的林宇正躺在陳嫣然修長的大腿上,兩人緊緊依偎在一起,情深意濃,他方才徹底下了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