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躍的爐火燃燒正旺,木炭發散出近乎於刺目的紅,彷彿打算在這個凜冽的冬日裡拼盡全力,將自己僅有的光芒和熱量全部釋放出來。
“格格不入麼”林宇抬起臉,凝視著村落外皚皚的雪山,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或許吧,你我都應該清楚,有些路一旦選擇了,便再無人生可回頭。”
真月涼子怔怔盯住了對方頗有些蕭索闌珊的英俊面容,琢磨了一會兒,噗嗤笑出了聲。
“先生,你以前不會這樣對涼子說話。”她歪著小腦袋,眸光明亮,俏美的臉蛋兒被炭火烤得泛起誘人紅潤,“有沒有發覺,你對涼子越來越溫柔了呢?或許用不了多久,先生會喜歡上涼子哦。”
林宇從遠處收回視線,幾乎不假思索的道:“我討厭東夷,討厭東夷人,討厭烙印在這個民族骨子裡的小人姿態。”
他翻動著手裡的烤魚,並不理會真月涼子有些難看的臉『色』,過了一會兒又慢悠悠的補充:“但我並非瘋狂的種族清洗者,我深刻見識過人『性』的卑劣,頭腦中早已沒有了虛幻的象牙塔、理想國。
因為絕望、故而希望。所以我更清楚的事實,哪怕是在腐爛發臭的死水裡,也會綻開鮮豔的花朵。”
真月涼子思忖了片刻,偏過精緻小臉。
她將一縷垂落額前的碎髮攏到耳後,望著不遠外的小廣場上、同沈妃麗載歌載舞的淳樸村民,嘴唇輕輕蠕動:“或許這就是罪惡大地上,開出的那朵花吧。
但無知的信徒啊,總是被誆騙利誘,誰又敢說他們真的清清白白呢?當雪崩來臨的那一瞬,沒有哪片雪花是絕對無辜的”
林宇抬眼瞧著她姣好的側顏,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你對自己的國家、自己的民族,貌似懷有著很深的敵意。其實我非常好奇,像你這麼年輕的姑娘,到底經歷過什麼事情,能夠做得如此決然?”
“先生經歷過絕望麼?那種最極致、最慘痛的絕望,就好像把你活活悶在棺材裡,漆黑、冰冷,呼吸急促、孤立無援”
林宇眉頭皺了皺,低低的應了一聲:“嗯。”
真月涼子唇角微微上翹,靜靜的同林宇對視,漂亮的眸子蘊著狸貓般的狡猾:“先生,世間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你們華夏有五千年的文明,王朝更迭伴隨著戰火紛飛,生靈塗炭,本不應來問我這麼幼稚的問題。當國家無法庇佑它的子民,甚至還要殘害殺戮,這樣的政權是否有繼續存在的必要,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沉默,長久的沉默。
林宇從未想象過二十餘歲的年輕姑娘會有那般可怕的目光。那一刻,他在真月涼子眼中看到了屍山血海、看到了殘忍癲狂。
或者說,他也看到了自己。
直至沈妃麗清脆悅耳的笑聲由遠及近,兩手猛地拍在了真月涼子單薄的雙肩上,將由於興奮而微微漲紅的俏臉探過來:“喂!你們兩個也不去玩兒,杵在這裡發什麼呆?”
“呵呵。”林宇晃了晃手裡的陶瓷小酒杯,身體慢慢後傾,臉頰湧起了意味深長的笑,“涼子方才給我上了一課。”
沈妃麗眨巴眨巴大眼睛,吐了吐粉舌,滿面『迷』惘,不明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