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壓眼睛裡晶瑩剔透的紅光緩緩隱去。
剛才還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只留下四處漂浮著的灰白色碎末,在寒夜的冷風中翻滾著。
四周一片死寂,陸壓面無表情地看著桌面上的酒漬滲入那油膩膩的桌面。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知道今天真正要見他的人還沒有出現。
盤子裡的烤羊肉已經涼透了,孜然的香味已經凝固在羊肉表面的油脂裡面。這一盤烤肉,只算得上開胃的小菜,真正的大菜還沒有上桌。
事情走到這一步,也只不需要有那麼些顧忌了,自己曾經和老杜的那些交情,在如今這樣的情況下已經不值一提了。
酒瓶裡的酒,還剩下的小半瓶,陸壓全部倒進了酒杯中。他用筷子在盤子裡扒拉了一下,已經找不到任何一塊能夠激起他食慾的烤肉了,筷子頭沾滿了油脂。
“老杜什麼時候會來呢?”陸壓想著。
就在他百無聊賴地喝著杯中最後的大半杯酒時,胖男人和胖女人從後廚裡面走了出來,看著陸壓。
陸壓明白了。
陸壓明白了這個胖男人和胖女人,已經不是胖男人和胖女人了。
胖女人,此刻的那雙眼睛,陸壓再熟悉不過了,老杜的眼睛,杜子仁的眼睛。
胖女人徑直走過來坐在陸壓的對面:“好久不見。”
“也不算太久,老杜,你這個模樣我還真不大習慣……”
老杜低頭看著自己肥胖的身體:“沒有辦法,勉強用著吧,我們再喝點兒?”
“今晚喝得太多了……那再來兩瓶吧。”
老杜看了胖男人一眼,他急忙去拿了幾瓶啤酒放在桌上,然後退到老杜身後,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裡。
老杜拿起桌上的開瓶器開啟啤酒,先給陸壓滿上了一杯:“我來,我來。”
“老杜,這裡的事情都是你搞出來的?”陸壓並不客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也不完全是吧……”
“新聞裡面說名山大酒店那幾個出事的人,是你的傑作?”
“手下的人做事不知輕重而已,也不是啥大事。”
“老杜,你手下的人真是無處不在啊,呵呵……”陸壓冷笑著,接著說道:“從青羊古觀到這天遠地遠的新克市……”
老杜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有些事情,並不是我說了算的。”
陸壓想起了大哥說的,杜子仁背後可能還有另外的勢力。但陸壓不願意去想那些,他覺得想太多了腦殼青痛,他只想把大哥交代的事情處理好。
“名山大酒店裡面有個小姑娘……”陸壓只是想問問這個,他覺得那個小姑娘或許曾經有一個悲慘的故事。
“小姑娘?什麼小姑娘?”老杜問。
陸壓覺得自己完全是多此一舉,杜子仁是不會知道這些對他來說無關痛癢的事情的,也不會在意這些不會影響他計劃實施的事情的。
但是陸壓很在意,有時候他總是去在意一些小事。
現在,至少在新克市這個地方,已經因為杜子仁做的這些事情,不同世界之間的平衡已經被打破了,原本存在於不同世界中的事物,都會發生無法預料的變化。
陸壓覺得心裡有些煩:“老杜,你還是把你的人都弄走吧,至少別在新克市這個地方……”
杜子仁沒有立刻說什麼。
他一直有些擔心陸壓的大哥,但他現在更擔心陸壓。
他有他的計劃,他有他必須要做的事情,但陸壓是他永遠繞不過去的一塊攔路石。
他做過很多次試探,很多次,但都沒有用。
一直站在杜子仁身後的胖男人用冷冷的目光看著陸壓。
一股陰寒冰冷的氣息繞過杜子仁,不斷地湧向陸壓,桌上玻璃酒杯上已經掛起了幾縷冰凌。
空氣中有一種苦澀的味道。
對於這個味道,陸壓印象很深刻,他想起了鐵門古鎮的白髮男人。
陸壓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立時覺得自己嘴巴里都有了那種發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