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素已漸漸接受自己現在的身份,再加上徐丹兒已死,柳姨娘前世又並未對她出過手,蘇陌素縱使不認同柳姨娘的想法,也並不會對冷眼冷麵。
“姨娘之心,我能理解。只是陌素並不想嫁入皇家。”
蘇陌素重生以來,與柳姨娘相處的時間並不十分多。當年匆匆被遣送去了平城前,八年時光裡,除了書信,她與京城蘇府再無半點聯絡。
只不過在平城的時候,因為重逢了燕紅,蘇陌素也知道了當初的誤會。
當年蘇蔓玖在老宅中設計柳姨娘,而柳姨娘卻避去佛堂,這確實是個頂好的脫身法子。柳姨娘也並沒有放棄女兒,她託了貼身丫鬟送信於蘇陌素。只是那丫鬟雖忠心,卻耐不住院子裡人多口雜,當日的信並沒有送到蘇陌素手中。
有時候回頭想想,其實不過就是一個信字罷了。柳姨娘相信女兒,所以即使查出了事由,也從未跟蘇陌素解釋過。因為她與蘇陌素的母女血親,便是最好的信任依託。
反之,蘇陌素卻是不信柳姨娘的。當時她才重生,又是重生到了仇人身上,如何會對一個仇人之母有信任?
八年時光飛逝,前世仇人徐丹兒也已化作一抔黃土,蘇陌素早已想明白,徐丹兒未必就是真正的蘇陌素。既然她可以重生為蘇陌素,陌生的魂魄可以借蘇蔓玖的身份重生,那麼前世的蘇陌素未必就是真正的柳姨娘之女。
仔細回想,前世柳姨娘母女真正情深不離,似乎也是在蘇陌素感染瘟疫,差點死去之後。那時候的徐丹兒恐怕只是被柳姨娘的慈母之心感動了吧。
柳姨娘確實是一顆心全然貼在女兒身上的,她膝下只有這一個,日後也不會再有子嗣。如今聽了蘇陌素的想法,她也全心全意去替蘇陌素分析:“這八年你不在京城,但姨娘卻一直呆在府中。如今府中情形,你或還未看得清楚。在蘇府說一不二的人只有一個,不是老爺,也不是夫人,而是……”
柳姨娘伸出手指點了些杯中的茶水,在黃梨桌面上寫了一個“大”字。
蘇陌素明白柳姨娘所指,她點點頭:“那日姨娘您在門外等著佈菜的時候,我就敲得分明瞭。”
柳姨娘聽蘇陌素講起細處,心中也有心欣慰。儘管她的女兒八年未在身邊,但骨子裡依舊是有她的血脈,並不愚鈍。
“八年裡,三和四連遭橫禍,姨娘沒有信心護你周全。你已及笄,尋個好夫家自是最好的選擇。但是,有那人在,她未必會讓你尋到個好的。唯一不受尋常提親約束的,便只有皇家了。”
柳姨娘說話間都十分謹慎,並未直呼蘇蔓玖的名諱,提及蘇亭亭和蘇玉立也只用了個“三”和“四”代替。
“再往深遠想,陛下雖然依然穩健,但五位皇子中,總有一位會是那個人上之人。一旦到了後宮,那麼嫡出庶出、家世祖蔭都不重要了。只要你能得到寵愛,其餘的都能有。”
柳姨娘說話間一直注意著蘇陌素的神情變化。見蘇陌素聽了以後,並未有什麼動容之色,柳姨娘便拉住女兒的手輕拍了拍:“我並不在意榮華富貴這些,終究我這一生已經如此,但我不希望你過得不好,我不希望你再當妾。”
蘇陌素心中輕輕嘆了一口氣,回握住柳姨娘:“姨娘之心,陌素並無疑慮。誠如姨娘所說,以陌素之出身地位,若能入主任何一家王府,都會過上好日子。但是……”
蘇陌素頓了頓,看到柳姨娘眼神中的緊張後,她才繼續說下去:“姨娘覺得您這一輩子過得開心嗎,覺得陌素過得好嗎?”
“與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之人比,姨娘和陌素自然都是幸運的。但與其餘人家相比,姨娘算不上過得好的,陌素亦然。姨娘不想陌素再當妾,再屈就,但是皇子妃豈是我這等身份能坐?側皇妃再高,仍是個妾。”
“再往裡掰碎了說,皇子的後院比一般人家後院只深不淺。陌素是您的女兒,您只願不爭不搶,青燈古佛便好。陌素亦不想日日與人勾心鬥角,爭奪夫君的寵愛。”
蘇陌素將腰間的香囊解下給柳姨娘看:“姨娘,你可知你今日那香囊是被人算計了?天龍奇蝶確實是皇子所愛不錯,但五色梅卻是朝雲公主的忌諱。如女兒真繫著那香囊靠近公主殿下,今夜就不一定能安坐姨娘面前了。”
“姨娘你看,這樣的日子縱使走得再高,過著又有什麼樂趣?”蘇陌素是真不喜歡與眾多女人整日謀劃,就為了爭奪一個男人。那樣奪來的男人,縱使到手了,也只讓人覺得噁心。
柳姨娘從未想過自己也會被人算計。這幾年,她一直在呆在院中修身養性。府中也都知道,她請了觀音大士的像在房中。可卻沒有想到,縱使退讓成這樣,她依然被人放在心頭。
“那你這番是如何化解的?”柳姨娘擔心地問蘇陌素,幸虧女兒毫髮無損,若女兒真被責罰了,她不知道會內疚成什麼樣子。
蘇陌素無意去提及周雲端,她不希望柳姨娘把嫁女心思看得太重:“是得了這香囊主人相助,我才能藉此香囊氣味把五色梅之氣味壓下。姨娘,我待這般複雜的後院無半點想法,也對嫁人之事興趣乏乏。若是可以,我還希望一輩子留在姨娘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