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不要走過來。”知書捂住自己的臉,“小姐,我已經病得很嚴重了。您過來,會染上的。”
蘇陌素望著知書手指縫隙中露出的潰爛面板,蹲下身去:“知書,你鬆開,讓我看看。”
自從進入羅松村後,因為停了安眠的藥,蘇陌素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她體力也逐漸恢復,雖然面板逐漸出現灰暗之色,但是她卻有了力氣下床行走。
知書顫抖著把自己的手放下,眼淚從她的臉頰滑過:“小姐,您不要管知書,讓我自生自滅吧。”
蘇陌素把手中的藥遞到知書面前:“知書,有我一日,便有你一日。你把這半碗藥喝了吧。”
知書沒有想到蘇陌素會把自己的藥讓一半出來,她不敢置信地望著蘇陌素。
蘇陌素沒有說話,只是把藥直接傾斜到她的唇邊。
知書一邊大口喝下藥水,一邊不停地流淚。
“小姐。”知書哽咽著望蘇陌素,“小姐。”
連著喚了兩句小姐,知書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蘇陌素從懷裡拿出帕子,細心地擦了擦知書臉上的膿水。她從懷中掏出一些藥粉,將它們細細抹在知書的傷口上:“知書,我會帶你活下去的。”
蘇陌素拍了拍知書一直在顫抖的手。就在知書以為她是要起身離開的時候,蘇陌素卻是站到知書身後,輕輕地替知書把壓在衣裙中的髮絲理了出來。
知書沒有想到自己的主子會替自己做這些的事情。這些日子的病痛折磨已經讓她十分脆弱,孃親交代的禮儀理智,知書也通通無法再維持。她轉過身,一把將蘇陌素抱住:“小姐,小姐,知書真的好怕,知書以為自己一定會死……”
蘇陌素抬起手,摸了摸知書的頭:“不會的,知書。我們都會活下去,我會帶著你或者走出羅松村,活著回到蘇家。”
蘇陌素感覺到知書的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她只能一遍一遍地輕撫知書的頭。
知書也不過還是個沒有及笄的孩子,蘇陌素告訴自己。知書雖是個丫鬟,卻並不是什麼都會的、都能做的、都願意做的。
過去,蘇陌素的憐憫會用在街上的乞兒身上,會用在別人家的奴婢身上,卻很少用在自己身邊的丫鬟身上。她認為丫鬟們拿了月錢,簽了賣身契,對自己好是應該的。
但是,那幾錢銀子到底能買到多少好呢?
前世她是嫡女蘇蔓玖的時候,她身邊的酈鵑是蘇陌素的人。今生到了蘇陌素的身體裡,她身邊的碧柳是蘇蔓玖的人。
一次背叛不能證明什麼。但是換了身份,換了時間,換了物件,依然是被背叛的那一個,蘇陌素第一次想,自己也是有問題的。
為什麼徐丹兒前世是庶女蘇陌素,她能讓嫡女蘇蔓玖的丫鬟投誠?為什麼徐丹兒今生成了個寡婦的女兒,卻能讓蘇府三夫人的一等丫鬟也幫著她?
蘇陌素沒有忘記當日在柴氏房中,曼舞是如何替徐丹兒撒謊的。蘇陌素更不會忘記,即使到了今日這個地步,徐丹兒是如何去籠絡蘇閉月帶來服侍的丫鬟的。
蘇陌素嘗試著伸出手,將知書抱在懷裡。感受到知書也攀著自己的手臂,蘇陌素的感覺有些奇妙。她恨徐丹兒,卻不得不承認對方很聰明。
有什麼比情誼更讓人難以割捨呢?
徐丹兒對蘇陌素的頻繁來訪並不意外。她看著蘇陌素的臉色愈發有些灰暗,便開始逐漸往蘇陌素的藥中加入一些其他治療時疫的藥材。
“陌素妹妹最近感覺可好些了?”徐丹兒一臉關切地拉住蘇陌素。
蘇陌素身子微微顫了一顫。她見到徐丹兒過來,第一反應是想要後退一步的,但她的理智卻制止了她的動作。她強迫自己定住腳步、忍下將手從徐丹兒手中抽離的衝動。
“多虧了徐姑娘,我確實已經好很多了。只是盼著你能早日尋求到治療時疫的方子,這樣你孃親也就不必受累了。”
徐丹兒回頭看了一眼始終是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柴七娘,假意擦了擦眼角:“陌素妹妹說得對,我一定要努力尋找到治療我娘和你疫症的草藥。”
徐丹兒在等一個時機。她收購草藥,一是為了製成藥丸後牟取暴利。另一方面,她必須藉此為跳板,讓自己的身份往上提一提。
“陌素妹妹,今日有一些熬剩的草藥,不如我與你一同端到外面去給沒錢買保生丸的人吃吧。”徐丹兒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老天爺保佑,這場浩劫快點過去吧。”
蘇陌素點點頭,端起一碗藥,卻往柴七娘的病榻走去:“今日徐姑娘似乎還沒有給你娘喂藥,不如我幫你?”
徐丹兒並不十分在意柴七娘的死活,因此便隨意地擺擺手:“行,那辛苦陌素妹妹了。”
蘇陌素端著藥碗一步一步地走進柴七娘床邊。她正要扶起柴七娘,將藥灌入她口中,卻只聽到門外有人喊她。
“蘇陌素!小孫女!”
蘇平安大步跨了進來。他見蘇陌素正端著一碗黝黑的藥,便皺眉問道:“小孫女,這是何處來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