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嫣然一邊說,一邊不停的流著眼淚,張七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安慰,他只好道:“阿姨,你很堅強,昨天你在大會上的發言,連我都深受鼓舞!”
俞嫣然把頭捏進了自己的雙臂之間:“不,不是的,那不是我的心裡話,其實我很害怕,一直都很害怕。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奇蹟的,我之所以能活得這麼久,不是因為我的精神意志或者是因為奇蹟,而是因為我一直在服用一種靶向藥物hst,這種基因藥物壓制的癌細胞的擴散,讓我看起來和正常人沒有區別。
可只要一離開這個藥物,我知道我肯定撐不過三個月,也許一個月我撐不過來。
我沒有昨天在會上說的那麼堅強,也沒有那麼從容。
事實上我很怕死,真的很怕死,我在所有人面前裝作一副不懼死的樣子,只是我給大家的一劑心靈雞湯,而我也用這劑心靈雞湯來告慰和欺騙我自己。
我也不甘心就這樣死去,這一生,我從來沒有做過壞事,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恰恰相反的是,我一直都在努力幫助別人,直到今天我都在嘗試著幫助別人。
憑什麼,為什麼這個世界上一切的不幸都落到我的頭上,我為什麼永遠需要承受最壞的結果,為什麼我連最簡單的老去,死掉這樣的結果都做不到。
我從來不曾如此愛這個世界,就算是最不完美,最殘缺的一切的景色,也能讓我迷戀,更何況這個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麼多的美好!
我害怕我某天晚上閉上眼睛以後,第二天再也無法睜開,再也看不到飛飛,再也無法看到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
所以我有時候會靜靜不動的坐上一天一夜甚至更久,只為了等待一朵花蕾能開啟所有的花瓣,展示最美麗的一切。
我生怕我錯過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永遠見不到這樣的美好了!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這麼早就死去!”
俞嫣然一邊說著,一邊不停的抽泣。
張七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從上帝開啟潘多拉的魔盒開始,疾病、災難總會隨機的尋找那些無辜的人,在這種隨機面前,所有的掙扎和努力都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
俞嫣然調整了一個情緒,然後嘆了一口氣:
“你不要覺得我可憐,我不值得被同情,我要告訴你一個血淋淋的真相,你聽完以後,就再也不會覺得我是那麼無辜了。
我明明知道,飛飛為了替我籌集藥費,不惜去做我都不敢想像的事情,可是我仍然沒有去阻止她。
我不阻止她,並不是因為我擔心我說出事實後會傷害到她的自尊,而是因為我知道我這樣做以後,也許我真的買不起藥物了,我就會和其他死去的人一樣,被病魔掏空一樣,最後痛苦的死去。
我真的沒有其他要求,我只是想活下去,那怕是最卑微,最下賤的那一種,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張七吃驚地看著她,完全法想像,俞嫣然的真實想法竟然是這樣。
俞嫣然苦笑著:“我就是一個吸血鬼,一個趴在女兒身上,吮吸著女兒鮮血的吸血鬼,我完全不配做一個母親。
所以,我不無辜,她才無辜,我所有的痛苦,最後全部轉移到她的身上,變成了她的卑微、屈辱。
對她而言,才是一場真正悲劇,她越孝順,越需要承受屈辱,她越愛我,就必須去做那些她最不願意做的事。
我很害怕,我害怕我為了活下去,還會做些什麼,我害怕我為了活下去,會把飛飛啃得連渣都不剩。
所以你幫我把飛飛帶走吧,不管怎麼樣的方法,那怕是把我今天對你說的所有話都告訴她也沒有關係,把她帶得遠遠的,讓我自生自滅吧。
然後你們就等我死去的訊息吧,到那一天到了的時候,你們再回來,如果等到幾年以後,你們仍然得不到我的訊息,那也回來吧,可能我死在無聲無息之中,你們來撿我的骸骨吧。”
張七鬆了口氣,俞嫣然的最後幾句話足以證明,事情並不想他想象的那麼糟糕,俞嫣然也沒有她自己所說的那麼不堪。
畢竟這是生死之間的大事,螻蟻尚且偷生,俞嫣然為了能讓自己活下去,所以默許了李飛雨的某些不可描述的行為,雖然不那麼高尚,可是實在也不應該因此指責她。
生死之間的天人交戰,不管作怎麼樣選擇,旁觀者沒都有資格可以選擇。
他微笑著道:“阿姨,雖然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好,可是也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糟糕,對於你的小雨來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真的會好起來的。”
俞嫣然卻以為張七不願意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