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的裝飾,那麼簡單的一座小墳包,一個小小的石碑,簡單的實在不能太簡單,如果不是上面的草被除得很乾淨,甚至看不出這是個墳,墓碑左邊寫著張人苗的名字,右邊寫著宋秀的名字,只是宋秀的名字上,還沒上過色。
在他的左邊,是一個合冢,墓碑上面的名字是x師x團x連一班全體戰士合墓,下面是十個戰友的名字,胡戰、莫聲奇、黃剛、楊天緯、唐單、張偉、趙連戰、劉宏偉、楊克、李繼國。
整排墓的最左邊,是另一個墓碑,墓碑上面的沒有刻名字,只有一個職務,x師x團x營副營長。
慕媽媽介紹道:”他本來想一個一個給你們留墓的,只是村裡不同意,最好好不容易爭取下來兩個,一個做合冢,一個給了你.”
“他一直想刻名字,卻一直不記得你叫李延河還是叫李遠河,他生怕刻錯了,你在下面責怪你,所以最後沒有刻,他說即使沒有名字,有這個職務在,有這麼多兄弟在,你也不會認錯路了。”
“現在看來冥冥中確有天意,你根本沒有過世,所以他才刻不了名字,這個大概就是吉人自有天相吧?”
她對張慕道:“現在把這個墓碑拆了吧,不吉利!”
張慕正要動手,李延河卻阻止了他:“不!把這個留著!”
他轉過頭,按著張慕的雙肩,鄭重地對他道:“我死以後,你把我的骨灰帶到這裡,埋在這裡,讓我跟他們再度相聚吧。
李延河的思緒越過萬水千山,回過遙遠的從前。
“很久以前,我和這群兄弟會在訓練之餘坐在一起,然後大家就會討論,等退役以後做些什麼。”
“你父親說你家祖上三代都是最好的木匠,所以他想做全國最好的木匠。”
“莫聲奇是個瘦猴,爬樹特別快,平時喜歡上躥下跳,他的夢想是回去以後可以考個電工。”
“李繼國在所有人中最胖,卻最貪吃,他想做個廚師,這樣可以天天偷肉吃。”
“楊天緯力氣很大,所以想做個泥瓦匠,我記得他說實在不行了整天扛水泥也能過日子。”
“唐單和張偉喜歡拆東西,整天把八一步槍拆了裝,裝了又拆,而他們的願望是回去以後學會修腳踏車,最好自己能開個腳踏車廠。”
“趙連戰家是開旅館的,他最喜歡看前天南地北的人來來往往,尤其喜歡看美女們的眼前晃來晃去,所以想回去把家裡的小旅館開成大賓館。”
“胡戰人如其名,平時都迷迷糊糊的,他說他家是養牛的,小時他就是放牛,放牛要學會打盹,不然實在無聊得沒事幹,他最沒志向,只想等回家了,他還繼續養他的牛。”
“趙連戰家條件最好,是個居民戶,他說他回去了,可以頂他父親的班,他父親在國營單位當小幹部,他還說他父親單位裡有幾家的女兒特別漂亮,回去可以好好挑一挑。”
“劉宏偉祖上三輩都是農民,在部隊裡學會了開車,所以想去當駕駛員,實在不行就去開拖拉機。”
“楊克特別上進,他說他不想退伍,他想去考軍校,然後在部隊裡呆一輩子。”
李延河一個一個跟張慕說著曾經的戰友的故事,這些日子以後,他拼命地找以前的資料,以前的記憶,終於把他們一個一個回憶起來了。
“那您呢?李伯。”張慕問道!
“我當時有一個心願,我希望這裡的十一個人永遠都不要退役,大家在部隊裡可以做一輩子的戰友,一輩子到老。”
李延河突然失聲痛哭:
“最後他們沒有一個人可以完成自己的心願,連你父親也沒有辦法再成為一個好木匠。”
“都怪我這個狗屁心願,結果他們真的把一輩子都留在了部隊,一輩子都沒能再回家,現在只剩下了我,孤孤單單的我!”
張慕忍著眼淚,扶著李延河的肩。
“他們不會被忘記的,每當歷史需要的時候,總會有一些人站出來,為了整個國家,為了整個民族,奮不顧身,那怕流盡最後一滴血,也絕不後退,絕不後悔。”
“這些人,曾經是你們,而現在,他們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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