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旭否認:“不是毒。是這書上記載的內容,和我以往知道的不盡相同……”
燕歸農一拍手:“著啊!那就說明這書的確是珍貴,不然能這樣儲存……看來馬賊中間也是有眼力勁的……也不對,興許馬賊只是覺得沉香難得,哪裡懂得這書真正的價值……”
趙旭越看越覺得奇怪,叫人將王若熙請來。
趙旭和燕歸農夏顯林說話的時候,王若熙絕不會擅自前來打擾。這會進來先向燕歸農問好,才轉向趙旭:“五郎有什麼事?”
趙旭在夏州名叫李彝殷,為了怕自己失口,再有趙旭在李仁褔兒郎中排行第五,於是人前王若熙稱呼趙旭為五郎,這樣即親近,又便於掩蓋。
趙旭認真的說道:“大哥專程送來了這個,要考考你的學識。”
王若熙聽了莞爾一笑,對燕歸農說了一聲謝,燕歸農撓頭嘿嘿的道:“考倒是真考,考的人卻未必是你。”
王若熙又是一笑,接過趙旭手裡的書,仔細的看了幾眼,就那樣站著,蛾眉慢慢蹙了起來。
屋裡一陣寂靜,燕歸農等了一會,覺得有些無趣,可是見王若熙那麼用功忘我,自己倒是不好打擾,於是緩緩起身,慢慢的走到門口,輕輕的翹腳出去,再往遠處走了幾步,看到木蘭和懷明正在逗弄廊下籠中的鳥,嘴裡哈哈一笑:“你兩個逗不能飛的有什麼意思,跟我去野外林中逮四處亂竄的才帶勁!”
王若熙完全沒有覺察到燕歸農已經出去了,她看著書,慢慢的挪動到了桌前,趙旭扶著讓她坐下,王若熙也恍然未覺。
日光慢慢的西斜,這中間趙旭出去處理了幾項公務,又過了一會,王若熙終於將書翻到了最後一頁,抬起頭視線看向窗外,好久之後,她長噓一口氣,趙旭端過來一盞茶,王若熙起身接過,喝了一口,說道:“我之前倒是在閨中聽聞過這本《竹書紀年》,可是今日一見,內容果真是聞所未聞,前所未有。”
趙旭故意說:“怎麼?還有能讓我家‘百事通’聞所未聞的事情?”
王若熙伸手扶著趙旭的胳膊,眼中含情說道:“百事通那也不敢當……這些字似乎是印刷出來的,我卻不知道哪裡能有這樣的能工巧匠,實在是當的‘技藝高超’,但不知其人是誰,而且這紙質我也從來沒有見過……其實這本《竹書紀年》本來應該叫做《汲冢竹簡》。”
“《汲冢竹簡》?”趙旭聽出來王若熙是真的知道這本書:“汲冢?冢是墳墓,這書難道是從墳冢中得到的?汲冢應該就是發現此書的地方了。”
“五郎果然聰慧過人,觸類旁通,一點就透,”王若熙回敬了一下剛才趙旭對自己“百事通”的調笑:“不是手裡的這本書是從‘汲冢’裡得到的,是說這本書原本從竹簡上謄錄的物件才是‘汲冢’的原物,因為竹簡年頭長了不利於儲存管理,才有了書卷謄錄。”
“《汲冢竹簡》之所以叫汲冢,的確是因為在汲郡一所墓穴中發現的。汲郡這個地方就是現在的河南浚縣。相傳紂王無道,將重臣比干殺了葬於汲郡,比干的子孫就居住在汲郡為比干守墓。西晉泰始二年汲郡被複置,北周武帝宣政元年又被廢……到了隋朝煬帝楊廣的大業三年,改衛州為汲郡,但是到了前唐天寶、至德時又改衛州為汲郡。所以可以說‘汲郡’幾經廢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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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本《汲冢竹簡》的內容,是在西晉咸寧五年注:279年),被一個叫不準音:否標)的大盜墓賊從戰國時候魏襄王的墓葬裡盜出來的,魏襄王的陵墓就在汲郡,不準音:否標)帶出墓的竹簡上寫滿了文章,因此這書原本叫《汲冢竹簡》,又因為竹簡裡記載的是從夏、商、西周和春秋戰國的歷史,按年份編纂,一直記載到了魏襄王二十年為止,因此又叫做《竹書紀年》。這就是由來。”
“魏襄王是春秋戰國時期魏國的第四任國君,《竹書紀年》被盜墓賊不準音:否標)盜出的時間是西晉時期,這部《竹書紀年》在地下整整被埋葬了五百年左右。”
趙旭皺眉說:“不對,不過,也許……”
王若熙妙目一轉,問:“五郎莫非心存懷疑,覺得這書是後人偽作?”
趙旭說:“還真是有一些,我沒看完,粗略的翻了幾頁,首先覺得裝訂奇異,再覺得刊印高明,然後就得內容太過於匪夷所思,和以往知道的歷史迥乎不同,以為是戲做,但卻有理有據,所以才有這樣的想法,不過……”
“不過我這個百事通都說了這書的來龍去脈,你又開始確信自己曾經知道的很可能是被後世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所篡改的,而這書裡記載的那段內容,才是當時真正發生的。”
“這就更有了一個可能:就是說你曾經以為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其實是人家想讓你知道的未必是真實的事情,而人家不想讓你知道的真實的事情,反而在你的認知中自始至終就不存在。”
王若熙的幾句話將趙旭心裡所想的徹底點透:“那我到是願意相信這本《竹書紀年》裡所記載的在我的認知中自始至終就不存在的事情了,因為如你所說,這書在魏襄王的墓裡埋了五百年才重見天日,後世有人為了特別的目的,將世間所有原本該按照事實的記載全部銷燬,就沒有了傳承,因此世人知道的事都是被篡改過的,可唯獨將這本陵墓裡的書遺漏了,這是他們也始料未及的。不是這些別有用心的人不想,而是完全想不到,以至也做不到。”
“你看這裡,與我們之前知道的就不相符:我們都知道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為博妃子褒姒一笑,從而導致滅國,可是這裡卻記載說周幽王寵愛褒姒,冷落了申皇后。申皇后的大兒子叫宜臼,宜臼本為太子,可是周幽王想立褒姒的兒子伯服為太子,申皇后和宜臼只有逃回到了孃家,給自己的父親申侯,也就是申國國君哭訴。”
“申國在春秋初年便已經不復存在,但是在西周幽王時期,卻是一個強國,而且申國和周王室的國土是直接接壤的,可以說申國一直是西周的一個心腹大患,周幽王讓申侯的女兒當皇后,也只是政治聯姻。周幽王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國力日漸壯大,也可能是真的喜歡褒姒厭惡申皇后,才有了廢宜臼、立伯服的舉動。申侯為了保住自己女兒和外孫的地位,也是為了保衛自己的富貴,斥責周幽王,周幽王惱怒不已,主動帶兵攻打申侯,這書記載的是……哦,在這裡,”趙旭伸手指道:“申皇后的父親申侯不敵周幽王,於是招來犬戎部族,忽然偷襲,擊殺了周幽王和褒姒伯服,並且立宜臼為王,而宜臼就是歷史上的周平王……”
“這就解釋的通了,”王若熙介面道:“難怪現今書上敘述,說春秋戰國諸王林立、都不服周天子,我一直疑惑原因是什麼,不能僅僅因為王室羸弱,卻原來就是因為周平王的王位是殺父篡位所得,對正統而言,名不正言不順,王室自個身不正,怎能讓百姓服從,又怎能利於教化?起碼這給了諸侯不尊周王的絕大、絕好理由。因為周平王不被諸侯所承認,後來周平王才不得已從鎬京遷都洛陽,至此西周滅亡,東周開始。”
趙旭憤憤的說道:“乾的雞鳴狗盜的事情,卻怕後世人詬病,維護什麼正統臉面!誰篡改的書,真是害人不淺,栽贓人家周幽王獨愛美人不愛江山,敗壞人家聲譽,汙人清白,讓他掛了個千古罵名。”
王若熙聽了淺笑:“正是為了出於維護什麼才會去竭力掩藏什麼,否則處心積慮目的何在?再說,那不是有一個現成擋箭的嘛……”
趙旭聽了,和王若熙福至心靈,異口同聲的說:“秦王嬴政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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